天罡堂掌管刑律,如果把清微宗看作是一個小朝廷,那麼天罡堂就代表了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職能,而且除了三法司之外,它還兼具了部分青鸾衛都督府的職能,所以是大權在握,位列上三堂。
天罡堂的總堂并不設在蓬萊島,但在蓬萊島上也有一處分堂,從外面看,就是一處普通小院,小院之下别有洞天,在其地下二十丈的地方,有一處開辟出的地牢。
進入小院的後堂,觸發機關,地面上就裂開一道向下的門戶,先是一段蜿蜒通道,以成塊青石鑄就,如帝王陵墓甬道,遍布各種機關和符箓,防止有人通過挖地或是土遁之法進入此地。通道不斷傾斜着向下延伸,大約有将近七八百丈的距離,早已出了小院的範圍之外,不知是通向何方。
如此走過三四條岔道,才終于走出這段通道,眼前豁然開朗,燈火通明如白晝,有大小牢房十幾間,牢房中間是一塊寬敞空地,充作刑房,放着一排架子和各種刑具,作刑審犯人之所在。
此地四面石牆,滿地石面,頂上石闆,都是一色的花崗岩鋪砌而成。因為深處地下,常年不見日光,就算是幹燥北地,都要常見潮濕,更何況是位于海上的蓬萊島。人關在裡面,就是不動刑,時日一久也必然身體虛弱,百病纏身。
此時地牢的刑房之中,擺着一張太師椅,陸雁冰就坐在上面,此時她已經脫去了外袍,露出貼身的内袍和腰上的玉帶,袖子上的護腕被她解開,袖子被挽起來,露出兩條白皙的小臂,手中還提着一條黑漆漆的鞭子。
陸雁冰這個青鸾衛右都督可不是白當的,對于許多刑罰,如數家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并非一個好人,不過對待叛徒,正需要她這樣她這樣的人。
除了陸雁冰之外,還有一人,卻是草原人的相貌,正是跟随李玄都來到清微宗的也遲。本來按照規矩,也吃一個外人是不能出現在此地的,可隻要堂主應允,就不算壞了規矩。
事情還要從李玄都上一次返回清微宗開始說起,那時候的李玄都還未被逐出清微宗,張海石想要讓他成為天罡堂的堂主,于是便向李道虛進言:“當初老宗主讓幾位師弟各自執掌一堂,權作曆練,當時三師弟李元嬰相繼出任天微堂堂主和天罡堂堂主,如今老宗主退居蓬萊島,由三師弟繼承宗主大位,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宗主,仍舊親掌天罡堂。按照老宗主在退讓宗主之位時增訂的三十八條宗規,宗主不應該再兼任其他職位,這條由宗主親掌天罡堂的不成文規矩便也不适用了。”雖然最後李玄都沒有如願成為天罡堂的堂主,但是李道虛後來還是以李元嬰事務繁巨為由,不再讓他兼任天罡堂的堂主,提拔陸雁冰為代堂主。隻是陸雁冰大多數時候都在帝京,所以天罡堂還是直接聽命于李元嬰。
如今陸雁冰回到宗中,不管怎麼說,天罡堂都不能違背她的命令,因為她代表了老宗主。所以李玄都才會把審問犯人的事情交到陸雁冰的手中,也遲也才能出現在這裡。
此時刑架上綁着的正是李謹風,已經被陸雁冰親自用過了刑,披頭散發,滿身皿痕,極是狼狽,再也沒有半點老祖宗的長輩風範。陸雁冰掌握的分寸很好,讓李謹風吃足了皮肉之苦,卻又不會傷到他的性命。
陸雁冰抖了下手中的鞭子,說道:“李犯謹風,你招是不招?你若不招,我可要繼續動刑了。”
話音落下,也遲已經很有興趣地提起一塊被燒得通紅的烙鐵,這不是普通的烙鐵,而是一件特制的靈物,就算是有修為在身之人,也能傷到,而且苦痛更甚。也遲用手指輕輕碰了烙鐵一下,立時傳來“嗤嗤”聲響,以也遲的體魄,當然談不上什麼傷勢,可卻讓他感覺針紮一般的痛楚。
李謹風瞧見也遲的動作,渾身哆嗦了一下,哀求道:“冰雁,冰雁,看在我一大把年紀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
陸雁冰喝道:“李犯謹風,冰雁也是你能叫的?我看你是不想招了,那好,用刑。”
話音落下,也遲已經提着烙鐵向李謹風走去,然後就傳來“嗤嗤”響聲和李謹風的慘嚎聲。
陸雁冰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線,她心裡很明白,李謹風是絕不會招供的,因為裡通外敵是重罪,等同于叛宗,幾乎是必死無疑,他若是招了,無非是死得體面一些,可如果他一口咬死,抵死不招,那麼興許能活。畢竟李元嬰還在外面,谷玉笙還在外面,李如冼等人都是李元嬰的人。
到了如今,就像是雙方玩馬吊牌,已經是互相明牌了,沒有誰藏在暗處,都在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