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畫能在帝京城中如魚得水,必然是善于把握人心的。這也是她與蘇憐蓉最大的不同。
聽完上官莞的話後,慕容畫做了一個簡短的總結:“關于清平先生的傳聞,我有所耳聞。今日又聽妹妹之言,略微所得。”
上官莞臉上露出好奇神色,“倒要請教。”
“若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妹妹見諒。”慕容畫略微斟酌言辭,“我觀清平先生之生平,竊以為有三人對其影響甚大。這三人分别是已故首輔張肅卿、大劍仙李道虛和地師徐無鬼。故而清平先生的身上同時兼具了這三位的部分特質。”
上官莞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眼神一亮,“這……我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倒也有些道理。大劍仙是清平先生的養父,他視張肅卿為師,可最後偏偏是他繼承了地師的衣缽。”
“這就是了。”慕容畫徐徐說道,“在我看來,清平先生的手腕與大劍仙、地師十分相似,在‘道’上卻更偏向于張肅卿,可又不完全等同于張肅卿。”
有些事情,慕容畫不是十分清楚,上官莞卻是清楚得很,李玄都與張肅卿的不同之處,恰恰是李玄都與恩師徐無鬼的相通之處。先前上官莞對于李玄都的認知一直處于一種模糊、渾淪的狀态,可經過慕容畫這麼一點,倒是起到了抛磚引玉的作用,讓上官莞把許多沒有想通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畢竟上官莞能被徐無鬼看中,并且很得徐無鬼的喜愛,也不是蠢材,隻是與李玄都相比,才顯得她有些不濟事。
李玄都的心機手腕不可能是自學而成,定然是有人教導,這個人就是大劍仙李道虛。可李道虛做錯了一件事,他教了李玄都足夠多的“術”,可在“道”之一途,乏善可陳,這就導緻了後來的李玄都與他并不是一條心,甚至是分道揚镳,因為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玄都的“術”是傳承自李道虛,“道”則是傳承自張肅卿。李道虛疏于“道”的教導,于是被張肅卿“趁虛而入”。不過張肅卿的“道”也不是那麼完善,因為張肅卿隻是“治标”,而非“治本”。于是地師徐無鬼出現了,他補上了“治本”的關鍵。正因為如此,在李玄都繼承了地師的衣缽之後,發生了某種細微的改變,并非是李玄都開始妄自尊大,而是他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所以他從幕後來到台前,開始開阖縱橫。
從某種角度來說,李玄都能走到今日這般高度,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在他的身上,傾注了三位前輩的心皿。
上官莞喃喃道:“原來如此。”
慕容畫并不清楚上官莞心中所想,繼續說道:“清平先生究竟是張肅卿那種心懷天下的忠良之士,還是地師那種虎視天下的枭雄人物,我也很難給出一個準确的答案。不過我有一些揣測之言,談不上對清平先生不敬,還請妹妹不介意。”
上官莞搖頭道:“我不會介意,大掌櫃也不會介意。”
“那我便放心了。”慕容畫輕撫兇口,“我聽說清平先生十歲年紀就開始行走江湖,這與許多宗門弟子、世家子弟是截然不同的。這種情況就會導緻清平先生過于早熟,這是好事也是好事。好處是清平先生少了許多年輕人的通病,比如意氣用事,比如魯莽沖動,更為沉穩成熟。壞處是清平先生的人生并不完整,其實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那些有怪癖之人,定然是其過往經曆導緻的。清平先生過早進入江湖,太早見識了人情世故,就好像我們登山,直接從山腳飛到了山頂,而缺少了中間的山腰,沒有見過沿途的風景,便沒有相應的體會,他眼中的山,隻有山腳的巍巍高乎和山頂的一覽衆山小,與我們一步一步爬到山頂看遍風景是不同的。這與身份地位無關,僅僅與經曆和閱曆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