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終究還是沒能用出,因為有一名老者從天飄然而落。
這名老者相貌普通,衣着也并無出奇之處,更沒有佩戴兵刃,隻是在手中握了一根竹杖。
可就是這一根竹杖,在此時此地的分量之重,遠遠超過了“青雲”、“妙法蓮華”兩劍。
因為來人是“海枯石爛”張海石,在太玄榜上高居第六,尚要高于悟真一籌。
太玄榜的名頭很大,但是因為榜上之人經常變動的緣故,也不是所有江湖人都能對榜上之人如數家珍。有些名氣很大,人人皆知,比如“天刀”秦清和“皿刀”甯憶,還有清微宗宗主和藏老人。也有名氣并不大的,甚至常年不在江湖上行走,許多人僅僅是知道一個名字而已,張海石便是此類人物的代表之一。
在司徒玄策身死之後,張海石就極少在江湖上露面,以至于江湖中的新人都很少知道此人,更不知道“海枯石爛”四字意味着什麼。
其實不要說尋常的江湖人士,就是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宗中的年輕弟子們,對于這位避世多年的太玄榜第六人也知之不詳,隻知道這位太玄榜第六人經常會喝酒喝得爛醉,對于尋常人來說,練武煉氣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張海石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醉生夢死之中仍舊高歌猛進,讓人想不明白。
先前藏老人的确是出手了,但是并未建功。
畢竟第四和第六的差距真的不大,最多是勝負的差距,遠不到生死的差距,而藏老人經曆連番變故之後,損失兩大化身和“白骨玄妙尊”,又因催動皿迹大陣而元氣大傷,如何能勝全盛時的張海石?
兩人隻是略一交手,藏老人便十分幹脆地收手退讓,張海石也正如他自己所說那般,他并非是沖着藏老人而來,所以也未過多糾纏,而是直接從山巅上飄落,攔在唐漢的面前。
唐漢作為已經站在江湖頂尖位置的一小撮人,自然知曉諸多江湖密事,對于眼前這位老人,隻是看到他手中那根竹杖,便已經有所猜測。
于是他沉默了,手中端着“斬魄”,卻遲遲未能遞出那一刀。
天下第十三對上天下第六,勝負幾何?
他沒有把握,黑白譜和太玄榜之間有道檻,門檻内外是兩重天地。
如果換成他的兄長,在太玄榜上排名第八的天公将軍唐周,可能已經出刀,因為第六和第八之間的差距,就像第四到第六之間的差距,隻是勝負之分,而非生死之分。
隻是他距離兄長尚有極大的差距,又如何與這位天下第六相比。
張海石雖然年邁,但還是腰杆筆直,除了花白的頭發和已經生出皺紋的面龐,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個老人,他望着身披甲胄的唐漢,緩緩開口道:“你就是唐漢?四年前,我在帝京見過你大哥唐周,是個爽利人。”
唐漢笑了笑:“我們兄弟三人,二哥功于謀略,是軍師之才,我大哥為人豪邁,是個帥才,唯有我這個做三弟的,沒有兩位兄長的本事,隻能做個沖鋒陷陣的小卒子。”
“小卒子。”張海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對,小卒子。”唐漢深深地望着張海石,緩緩道:“過了河便不能回頭的過河卒。”
張海石将手中的竹杖橫于身前:“好一個過河卒,好一個不能回頭。”
唐漢平聲靜氣道:“過河卒不能回頭,不過河也不能後退。”
張海石歎了口氣,道:“過河卒不能回頭不假,可過了河之後卻能左右移動,今天的事情,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繞一下道?畢竟行走江湖,也要講究一個人情世故,今天你讓我三尺,明天我便讓你一丈,唐将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這個道理。”唐漢微微點頭:“既然前輩都如此說了,那我……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說話間,唐漢将手中的“斬魄”收回腰間鞘中,然後開始一步步向後退去。
張海石将手中的竹杖往腳下水面一杵,就這麼望着唐漢。
就在唐漢馬上就要退出水潭範圍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猛地握住自己腰間的“斬魄”,再次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