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玉虛峰和玉珠峰的範圍之後,已經是白雪茫茫,氣寒刺骨,不見人煙。
到了此時,李玄都的氣機和傷勢已經開始逐漸恢複,一來是他距離長生境隻有一步之遙,二來是徐無鬼有意為之,不再刻意壓制李玄都體内的禁制。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到了此地之後,危險重重,徐無鬼需要李玄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而且涉及到徐無鬼的大計,李玄都也必須恢複修為。
随着兩人開始登山,天氣驟寒,幾陣白毛風吹過,竟落起雪來,雪花飄飄灑灑,大如拳頭,風如刀,雪似劍,仿佛要割去耳朵,剮去兩頰。
幸而兩人都是修為深厚,寒暑不侵,這點寒意還不算什麼,可換成是尋常人,非要被凍成冰雕不可。
徐無鬼仍有閑情逸緻向李玄都介紹玉珠峰的環境,“幸好我們是趕在六月份登山,正值夏日,此地還不算太過嚴寒,若是寒冬臘月到此,寒意之盛,就不是随便什麼人能吃得消的。”
李玄都不發一言,隻是默默跟在徐無鬼的身旁登山趕路。
徐無鬼也不在意,繼續說道:“當然,對于你我來說,無論盛夏還是寒冬,都無甚太大區别,可世上又有幾人能像你我這般?隐士們将鬥劍時間定在七月,也是存了些想法,最起碼能調派人手登山,不至于最後就是幾十人潦草完事。”
不得不說,徐無鬼揣摩他人心思的本事的确厲害,此言一出,李玄都便不得不開口了,“地師的意思是,儒門想要在玉虛峰上設伏?”
“我可沒這麼說。”徐無鬼深深看了李玄都一眼,“就算是光明正大的鬥劍,也得有些圍觀叫好的看客吧?否則豈不是成了錦衣夜行?”
李玄都隻覺得徐無鬼的目光直入人心,自己的心思盡皆被他看穿,複又低下眉眼,不與徐無鬼對視。
徐無鬼轉而望向上方雪峰,問道:“紫府就不好奇‘玄都紫府’之中到底有什麼?為何人人都向往玄都紫府?”
李玄都皺了下眉頭,說道:“家師曾經說過,家嶽正值壯年,對于這些虛無缥缈的神仙之事并無太多興趣,隻有他們這些大限期滿的老輩人才感興趣。長生久視之人自然沒有壽盡而死的說法,所謂的‘大限将至’應該是說百年天劫。所以我推測,‘玄都紫府’中可能有幫長生地仙渡過天劫的物事。”
徐無鬼微微一笑,“雖不中,亦不遠矣。”
李玄都道:“倒要請地師指教。”
徐無鬼搖頭道:“紫府見了之後就知道了。”
李玄都便不再相問下去。
兩人行了小半日的工夫,峰回路轉,一座巍峨入雲的山峰映入眼簾,危崖百仞,奇高奇險。雲霧缥缈之中,隐約顯出飛檐樓閣,千檐萬宇,不似修在人間,卻似建在天上。
李玄都心知那座山峰就是玉虛峰了,而玉虛峰上顯現出的建築便是“玄都紫府”的冰山一角,隻是此時的玄都紫府是可望不可即,能夠看到,卻未必能進入其中。
徐無鬼駐足觀望片刻,仰天長嘯。
李玄都臉色大變,要知道雪山之上,稍微大點動靜,便要造成雪崩,縱然徐無鬼和李玄都無懼雪崩,也要被大雪阻住去路,徐無鬼此舉豈不是自毀道路?
可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徐無鬼的嘯聲久久不絕,巍巍雪峰并無半點異樣,甚至沒有半點回聲。
徐無鬼止住嘯聲,望向李玄都,“紫府一定奇怪,我就不怕被玉虛峰上的人發現嗎?”
李玄都神情複雜,還是點了點頭。
徐無鬼淡笑道:“我就是要讓紫府看明白,我們已經進入‘太虛幻境’的範圍之内,眼中所見未必就是真實存在,如今的玉珠峰和玉虛峰是兩重天地了。”
李玄都吃了一驚,他早就從李道虛的口中聽說過“太虛幻境”,可按照道理來說,“太虛幻境”的範圍不應有如此之大才對,否則當年的李道虛也不必去刻意尋找了。
徐無鬼看出了李玄都的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打個不甚恰當的比方,‘玄都紫府’是房屋,‘太虛幻境’便是庭院,‘玄都紫府’隐匿不出的時候,庭院的大門是關着的,想要進入其中需要花費許多手腳。如今‘玄都紫府’現世,等同是庭院的大門敞開了,我們很輕易地就能進入其中。換而言之,‘太虛幻境’的範圍擴大了,從隻占據玉虛峰的一隅之地變為将兩峰大半都籠罩其中。不過‘太虛幻境’之中危機重重,如何穿過‘太虛幻境’抵達‘玄都紫府’,還需要一些手段和機緣。”
李玄都雖然有些猜測,但不能肯定,此時聽到徐無鬼的解釋之後,終于肯定了心中猜測,說道:“據說在‘太虛幻境’中有許多失去了神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