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府,毗鄰大江,過江之後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江南,故而安慶府是從江北去江南的最後一座大城,也可以算是江北地域的最南端。
李玄都在閑暇之餘算了一次命之後,繼續漫步于安慶府城的街道上,心境放空,雖然身在萬丈紅塵之中,但卻是難得的安甯時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玄都動用了一次“人間世”之後,氣海内翻江倒海不說,“逆天劫”對于體魄的腐蝕也越來越深,以前隻要半個時辰就能鎮壓,現在卻要一個時辰,如抽絲剝繭一般,異常耗費心力。
為了不被劉辰看出端倪,他故意說一個時辰的時限,就是為了在這段時間裡化解“逆天劫”的反噬,不過李玄都也是有苦自知,此時鎮壓得越狠,下一次的反噬就越發猛烈,日後反彈興許就連他用盡渾身解數都鎮壓不下。
不幸中的萬幸,李玄都所學龐雜,從“玄微真術”到“坐忘禅功”,再到“純陽紫氣”,可以說是佛道兼修,對于體魄氣機有諸多不可言傳的裨益,還不到用盡渾身解數的時候。
一個時辰之後,李玄都與劉辰在南城門前彙合,此時李玄都體内的氣機已經完全平複,就如一方靜湖,不起絲毫波瀾。劉辰身上多了個小包袱,背在後背上,兇前打了個結。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須彌寶物都能有“十八樓”這麼大,最小的須彌寶物也就是一隻錢囊大小,裝不了太多東西。
兩人出城之後,走了大概二十餘裡,便是滔滔大江,江面廣闊,堪比尋常湖泊。
江面上船隻往來,船帆如雲,所謂百舸争流也不過如此。
過了這條大江,便到了江南地界,也進了金陵府的轄境。
說起金陵府,李玄都不能說多麼熟悉,也不能說多麼不熟悉,畢竟他曾經來過這裡,有一位本地的朋友曾經送了他兩罐明前茶、一些以檀木制成的木炭、一個紅泥小火爐、一方可以用來煮酒的火銅小鼎,否則依照李玄都的性子,哪裡會花費銀錢置辦這些東西。
至于那位朋友,姑且可以算是一位世家公子,姓錢,名玉龍。
自大魏立國以來,在江南就有一個鐵打的錢家。錢家祖上也是那從龍功臣,本可以封公拜候,蔭蔽子孫,隻是錢家祖上卻向大魏太祖皇帝讨要了一塊丹書鐵券,然後便返回家鄉金陵府,開始經商。
不得不佩服錢家老祖的先見之明,當年太祖皇帝在開國之初,外姓功臣封爵,總共封了十位國公,可在太宗皇帝即位時的一場腥風皿雨,就廢黜了五個國公,傳至今日,隻剩下三位國公還能世襲罔替至今,但也不如錢家這般逍遙自在。
錢家,顧名思義,很有錢,至于怎麼個有錢法,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中,有兩條街的店鋪都是錢家開的,金陵城外碼頭上停靠的商船,有一半都是錢家的。
錢玉龍曾經跟李玄都吹噓過自家的産業,遍布江南各州府,大緻是古玩鋪三十三家,印局十三家,賭坊三十二家,書局九家,行院二十九座,糧店三十五家,酒樓四十四家,藥鋪二十八個,瓷器鋪十五家,鐵匠鋪四十家,當鋪三十七家,客棧四十家,錢莊十三家,織坊三十個,這還不止,僅是可以随時拿出來的現銀就達千萬兩之巨。另有金陵府城内府邸八座,城外别院三座,共有房屋千餘間,田地三萬餘畝,田莊二十八個,佃戶三千九百餘人,大小船隻四百餘艘,船塢四座,不算族内子弟,僅是雇傭的各種夥計就達三千餘人。
其實錢家的土地不多,他們也不靠土地賺錢,關鍵是錢家插手了鹽、鐵、瓷器、銅、棉紗、絲綢、茶葉等貿易,這才是真正的萬利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