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心裡驚訝,面上卻是不顯半分。他暗忖道:“方才我這一番表現,與平日裡的自己相差甚大,簡直是老學究和浪蕩子的區别,怕是二師兄和陸雁冰也難以分辨。淑甯年紀尚小,在識人這方面定是不能與老江湖相比,所以不大可能是從我的言行中發現了破綻。素素曾經說過,這‘百華靈面’不僅可以改變相貌,還能改變氣态和聲音,也不可能是從我的相貌嗓音上發現了異常。對了,她身懷‘坐忘禅功’中的‘天眼通’,有望氣神通,應是從這方面看出了破綻。不過我如今已經晉升為天人境,比起當初歸真境,多了另外三門上成之法,行氣路線又有不同,所以淑甯多半也不能肯定。”
想到這兒,李玄都心思稍定,說道:“這位姑娘卻是猜錯了,内子不姓秦,而是姓白。”
周淑甯皺了皺眉頭,她本就不能十分确定,更多還是出于女子的直覺才開口試探,見李玄都矢口否認,也有些猶豫了,轉而說道:“是我唐突了。今日我們幾人遭逢大難,得蒙閣下援手相救,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報答才是。閣下修為精深,我卻瞧不出閣下的師承來曆,實是佩服。”
李玄都笑道:“姑娘你小小年紀,說話怎這般老氣橫秋?不是劉某人笑話你,你見識過多少人?可曾把正邪兩道二十二個宗門都見識過了?”
周淑甯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在她身旁的少婦開口道:“多謝這位官爺出手相助,冒昧請問一句,不知官爺出身于何門何宗?我觀官爺出刀看似雜亂,實則淩厲,絕非尋常江湖散人可比。如果官爺要說是青鸾衛傳承,或是什麼機緣得來,那便不必說了。”
這美貌婦人的境界修為不算太高,但江湖經驗卻是豐富,她看不出李玄都刀法的來曆,卻能感覺出李玄都來曆不俗,再加上皂閣宗弟子臨走前提及清微宗一事,讓她不由懷疑李玄都是清微宗之人,或是與那位紫府劍仙有什麼關系。
李玄都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我是陸都督的人,曾被陸都督傳授清微宗功法,但是算不得清微宗之人。”
“五先生陸雁冰,難怪,難怪。”少婦聞聽此言後恍然道:“隻是我聽說五先生和四先生多有不和……”
李玄都輕咳一聲:“不過是謠言罷了,四先生與五先生自小青梅竹馬,五先生又與秦大小姐是閨中密友,怎麼會不和呢?”
周淑甯小聲對少婦道:“我聽哥哥說起過,這位五先生是棵牆頭草,哥哥落魄的時候,自然關系不好,哥哥如今東山再起,自然就關系好了。”
李玄都輕咳一聲,正好瞧見給他買雨具的夥計撐傘回來了,道:“雨具到了,我也該走了,江湖路遠,咱們有緣再會。”
周淑甯道:“還請閣下留下一個地址,日後玄女宗定會重重感謝。”
李玄都本想随口拒絕,不過轉念一想,他還忘了一件事情,那些皂閣宗之人分明是沖着周淑甯而來,此事不能輕視,于是道:“幾位姑娘,我再多嘴一句,如今世道不太平,江湖更不太平。實不相瞞,我正是從吳州而來,曾經跟随陸都督前往大真人府觀禮。那日地師來襲,天昏地暗,陰陽颠倒,當時大天師不在大真人府中,三位天人造化境大宗師依仗地利優勢圍攻地師,尚且奈何不得地師分毫,讓他來去自如。還有邪道中人圍城上清縣,炮轟上清鎮,半個上清鎮都淪為廢墟,可見邪道中人的猖狂,你們在這個時候,應是留在宗門之中,而不是四下亂跑。”
“謝過閣下提醒。”少婦肅容道:“隻是師命在身,豈可因為邪道中人行事猖狂就退縮?還要讓旁人以為是我們怕了邪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