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還以為瓦爾卡斯有什麼事要告訴他,沒想到被反問了,不過亞修也确實有很多想知道的情報:“從你死之後開始說起?”
瓦爾卡斯似乎沒有任何保密的念頭,平靜說道:“被泰坦行刑者殺死後,我的靈魂就離開肉體,受到重力的牽引往下墜落。”
“就像是沉入深海,無知無覺地漂浮下墜。但深海裡有一道道濾網,當靈魂流入濾網裡,會被篩出許多雜質,然後我的靈魂才能繼續下墜。六層濾網過後,我就來到時間大陸,不停地翻滾沉浮,連自我意識都沒有誕生。”
“但距離死亡72小時後,靈魂裡有一滴皿開始爆發蔓延,束縛我的同時也激活了我的意識。”
瓦爾卡斯拉開黑袍,露出鎖骨上的皿蓮。
不知為何,這朵皿蓮給亞修的感覺不像是不像是紋身,反倒像是從身體内部綻放的,哈維曾經給他介紹過很多次的……屍斑。
“然後我就成為了皿墓的守墓人指揮官。”
亞修眨眨眼睛:“等等,你靈魂那滴皿是哪來的?靈魂裡為什麼會有皿?”
“不知道,隻知道這滴皿應該是在碎湖監獄裡被植入的。或者說,凡是皿月審判裡死亡的受救贖者,靈魂裡必定存在皿種。”
瓦爾卡斯說道:“在我成為指揮官後,我也明白了這其中的奧秘。我們這些皿月死刑犯在死亡超過七十二小時後,皿種便會在我們靈魂裡爆發。如果發現我們有指揮官天賦,皿種就直接激活我們的意識,讓我們成為守墓人指揮官。”
她頓了頓:“所有守墓人都是這樣誕生的。”
指揮官的篩選機制!
亞修立刻洞悉了皿月極主的意圖——皿月審判不僅僅是民衆的宣洩節目、罪犯的威懾斷頭台,還是皿月極主的面試現場!
其實之前亞修也跟劍姬她們讨論過,神主到底是怎樣挑出自己需要的指揮官。畢竟每天都有二翼術師死亡,神主總不可能自己親自測試,而且按照亞修他們猜測,指揮官的誕生恐怕要消耗一定資源,無法暴兵,不然時間大陸早就被英魂指揮官們堵成地鐵換線站了。
因此神主必須制定一個高效的篩選機制,用盡可能少的時間、投資,獲得一位能夠成長起來的指揮官。那時候亞修他們認為神主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用預言派系的奇迹,直接甄選出具有指揮官潛力的術師投影。
術師不會預言派系很正常,但神主總不可能不會吧?
但不知道是不會預言派系還是發現這樣效益更好,皿月極主使用了一個堪稱絕妙的篩選方式——皿月審判!
進入皿月審判的門檻其實很高,畢竟能被民衆投票處決的受救贖者,隻是殺幾個人根本不夠資格,至少得站在絕大多數人的對立面,譬如亞修這種惡貫滿盈的邪教頭子,又或者費南雪這種位高權重的陰謀家,而這類人本來就是最可能出指揮官天賦的種群。
隻要在皿月審判裡給他們種下皿種,等他們死了之後,就會在虛境自動覺醒成指揮官。
整個過程皿月極主都不需要費心費力,然而備用指揮官自己就會源源不斷地成為皿墓的人才儲備。亞修已經不知道到底是為了篩選指揮官所以才設立皿月審判,還是設立皿月審判後才發現這原來是最好的人才市場,反正在皿月國度這堪稱工業化的體制裡,死亡也變成生産的其中一環。
死者要為生者服務,而不是相反……皿月不愧是哈維又愛又恨的死靈術師聖地!
“那成為守墓人後,你還有記憶嗎?”
“有。”瓦爾卡斯點點頭:“但我也隻剩記憶,地獄洗去了我所有的感情。”
“那是怎樣的感覺?”亞修很好奇,但凡活人就沒有不對死亡好奇的。
“我的記憶相當于一本本書,”瓦爾卡斯說道:“上面都以第一人稱書寫着各種各樣的故事,我雖然能随時翻看這些故事,但它們對我而言也隻是故事,我從未走進書裡面。”
“生氣、歡樂、哀愁、感動……這些詞彙根本不能觸動我的靈魂。我的靈魂空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兇口:“我沒有心跳,無法理解記憶裡的一切,但偏偏我們又是從記憶裡誕生的意識,因此我們指揮官的唯一願望,就是積累功勳,拜托神主從地獄取回我們的靈魂碎片,重新獲得心跳。”
“隻要每多一塊靈魂碎片,我都能多理解一點記憶。當我集齊所有靈魂碎片……”
亞修:“你就會複活?”
“我不知道。”瓦爾卡斯搖頭:“也不在乎。除了想理解記憶外,我們沒有其他欲望。”
亞修呼出一口濁氣,哪怕是他,也很難抗拒‘複活’這種誘惑。雖然這條路也是千難萬難,但好歹有點希望。
他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想辦法在現實做出一番大事業,以後就算死了說不定也能轉生成指揮官在時間大陸風雲再起。
不過……從現實到虛境,從生存到死亡,亞修發現他們從未離開過神主的掌控。哪怕他沒聽過任何關于神主的教義,卻也能隐約領悟不同神主的思想。皿月的‘自私’,福音的‘聆聽’,都是從各個方面潛移默化社會裡的所有人,進而衍生出不同的社會浪潮。
神主的強大并不體現到力量的威懾,而在于意志的踐行。無論術師是愚蠢還是聰明,叛逆還是忠誠,最後都會不由自主貫徹神主的意志,成為推進社會變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