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假.托關系真.調研
陳立東跟母親說去找二伯說工作的事,其實是撒了謊。
他已經拿定主意,不去當教師,可是在這個時代,鐵飯碗幾乎等于金飯碗,他想丢掉,肯定過不去家裡這一關。
陳立東曾經算過:上學三年,家裡掏了三千多元,那時候家裡一年的收入也就三五千;出去日常消費,這三年,家裡主要支出用到他身上了。他要是敢跳槽,母親肯定說:花錢花物把你供出來,敢不去上班!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那麼怎麼辦?目前的情況,隻能先等分配,到學校任職一段時間,然後停薪留職去創業。憑借一定關系,公職不丢,身份保留,還是有可能,也能有個交代。
那為啥還要去找二伯?這隻是個借口罷了,其實他是想以去縣裡找關系為由,去打聽如何創辦企業,進行一次前期調研。
用點高大上的詞就是:創業前的投資環境和市場調研。
要知道,這才1993年,八十年代華夏的民企,都要靠挂在國企或集體所有制企業下經營。
這個時候,基層單位對上面的要求還把握不準,發展純民企,有沒有風險,能不能獲批,真就是個問題。
晚上陳爸回來,一家子召開餐桌會議,商量去找二伯的事情。爸媽咋安排陳立東都一口一個中地應着。末了,他才說,“媽,給我二伯帶點啥好?空手去不合适啊。”
“帶點江米(糯米)面,你二伯愛吃粘糕”,陳媽說。
“再給我點錢吧,我給二伯買兩條煙。”呵呵,看——陳立東開始争取活動經費啦。
“你個小崽子,還沒掙錢,就又讓我搭。做個小工吧,沒一個禮拜,就讓我搭進去十好幾的輸液錢,找個工作還得搭……買啥煙?得多兒錢?”陳媽開啟唠叨模式。
“給我一百吧,買兩條山海關(香煙),兩瓶四特(當時流行的好酒)。”母親的唠叨,陳立東就是給個耳朵聽着。
“這麼多?四特酒家裡有,你表大舅給你爸的。給你拿五十吧,富餘的錢給你二伯再買點水果。”陳媽算計着。
“好的媽,謝謝媽。”陳立東趕緊應道,他知道擱别的事,這錢肯定要不到;但是求人辦事,為了他的工作,母親可真是豁出去了。
“小兔崽子,回來給我上工去,不把這錢掙回來饒不了你!”陳媽轉臉變成了周扒皮。
“沒問題!一準不讓您老賠進去”。重生的陳立東,嘴巴似乎抹了蜜。
“嗯,你從縣裡回來先去上工吧,我和你媽去給水稻打藥,最後一遍藥,不打長灰疸(稻瘟病)”,陳爸叮囑到。
“行行,你明天和立民大哥說一下,後天我去。”陳立東應承着。
第二天,陳立東沒偷懶,天一亮就起來了,和父親一起吃完早飯,就騎上自行車各奔東西。
這時候,縣城到陳立東所在的孫家集鎮已經通了客運。但是這趟班車時間有點晚,要到9點半多從他們村口過,到縣裡那就中午了。
這一天,陳立東可是計劃了好多事,6點多就騎上了實習時候家裡新給買的自行車。騎上我新買的小車車,他永遠也不會堵車。
家裡到縣城,20多公裡,不到9點,陳立東就到了縣進校。
陳立東4月底開始實習,在縣第二實小教了一個多月的課。端午節的時候他就來進校看過任校長的二伯,對這裡并不陌生。
上到二樓,陽面靠東頭兩間就是校長室。這時候,随着師範畢業生越來越多,民辦教師轉國辦也搞過幾批,針對代課教師的培訓業務就少了,此時的進校很悠閑,好像以後更閑。
樓道裡很安靜,校長辦公室的門也開着,二伯正在沙發上看報紙。
“二,”陳立東輕輕敲了敲門,等二伯擡頭看過來他才喊人。
“哎呦,小東來啦,快進來,快進來”。二伯看清楚人,馬上熱情的招呼陳立東。
二伯叫陳樹廉,一米八幾的大個兒,濃眉大眼,聲音洪亮。
見他拎進不少東西,二伯馬上撂下臉:“來就來,拿東西幹啥?”
“二伯,進六月啦,我媽讓我來望熱(本地俗稱,過六月節的意思,一般在農曆六月十五前後,小輩要到長輩那走動,送些綠豆糕和水果,今天是六月十六)。這江米面,沒帶多少,您留着炸粘糕。酒是我爸給您準備的;知道你愛抽煙,我在樓下小賣部買了兩條煙。你是我長輩,孝敬您是必須的。”
“這小子,會說話了啊。酒給你爸帶回去,别的我留下。”
“别啊,那是你弟給你的,我再給帶回去,我爸準得修理我。”
“别啰嗦了,先拿回去。我最近肝髒不好,這兩天想去秦市肝病專科檢查一下呢。酒先得戒一陣子,等十月一回家,我和你爸再喝。”
說到這兒,陳立東忽然明白為啥上一世,爸媽沒找二伯安排他分配的事了。當時,肯定也是找過,可二伯那會兒住院呢,爸媽肯定不好意思麻煩病号辦事,就耽擱了。
“哦,好吧。我聽您的。”陳立東連忙應着。
“你來是有啥事吧?”
“嗯,想跟您彙報一下我畢業分配的想法。”陳立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