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依舊活着(中
“和尚”
周淮安用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的反問道。
“你在說我?”
說話的人明顯年紀不大個子不高,但因為明顯營養不良而長相顯老,身材也有些微微的佝偻,頭發還夾雜
着少白頭式的幾縷灰色。
隻是他身上那件鑲滿鐵片和泡釘的深绯半身甲,以及跨在腰上系着綠滌絲綢纏把的紫鞘佩刀,在這處放粥
的臨時場地當中,體現出高人一等的身份和氣勢。
事實上,周淮安已經注意到了在此之前他所過和之處,無論多麼的擁擠那些維持秩序的義軍們,也無不是
恭敬有加的讓開一段距離和空間來。
“也隻有你這些出家人,才不在呼授之父母的身發體膚。。”
對方指着他剃得隻剩一點短短發搽的頭頂。
“你不是和尚又是什麼東西。。”
好吧,周淮安摸了摸頭皮才想起來與對方油膩膩的發髻不同,自己在醫療隊裡行走的時候,出于熱帶衛生
上的考慮可是相當勤理發的。再看看自己這一身搭肩的半挂裹身布,似乎還真有點南亞大陸上苦行僧的味
道,頓時有些無語了。
“其實。。。”
周懷安覺得還可以努力挽救/辯白一下。
“看你還有幾分慈悲心,想不想吃點好的。。”
看起來有點未老先衰的灰毛頭領,就不由分說的揮手強勢打斷他道。
“爺姑且給你個管飽的機會。。。”
聽到這話周淮安暗示改變了主意,而默默閉上了嘴吧。
“看你這和尚倒也生的高大壯實,怕不是那家的大寺的弟子,往日裡吃的也不少吧。。”
“會唱經不,待會給俺來短超度往生的。。”
“前頭死的人多了,也是晦氣。。”
“随便念點什麼也好,讓兄弟們安心點、、”
他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大堆,眼睛就一直盯在周淮安的身上,卻是一副根本不容拒絕的表情。
“當然了,也不會白使喚你的”
“大将軍有令要善待漢家百姓,就算你是出家人也是一般的。。”
“當然那些藩僧就不一樣了,胡兒都該去死。。”
“隻要能讓俺兄弟們滿意,等閑吃飽算不上事兒。。”
“保不準兒還有獎賞一二了。。”
好容易才在對方的滔滔不絕中,找到個插口的機會和間隙。
“卻不知,。。恩。。貴官您怎麼稱呼”
周淮安也隻能摸着腦袋暫且俯首下來,對着這個比自己矮一截的頭目道。
“貴啥子官啊,俺姓柴,單名個平,叫俺柴校尉好了了。。”
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過來,對方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态度,但是眼中偶然凜凜煞氣,卻讓人
隐約覺得并不是能夠随便糊弄或者說好像與的角色。
跟着這位騎着一匹棗紅大馬的柴校尉,還有兩名緊緊相随而将周淮安包夾在個中的年長護兵,走出了一段
時距離之後,那些斷斷續續遮擋住視線,青山綠野的城外丘陵風光突然就迅速消失了,
隻剩下展現在周淮安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如倒卷烏雲般漫天飛舞的鴉鹫,橫七豎八堆疊錯落的屍骸,還
有林立摧折的兵器,傾倒的車馬與木栅,鋪滿了這廣州城外的曠野之中,就像是斑駁暗色的海潮過後殘留
物一般,淹沒了視野當中各種山丘、坡地、灌叢與田野。
這就是廣州城外留下的戰場麼。
而在更遠處,幾片人聲鼎沸而塵嚣直上的大型營地,就簇立在珠江之畔而不斷有形形色色的隊伍出入往來
着,其中還間雜着三五飛馳而過的戰馬和騎兵。
而來自城中的車隊從各處城門蜿蜒而出之後,就全部彙集到了這裡,而在這幾片營地當中最為顯眼的無疑
就是一隻鶴立雞群一般,高過所有顔色雜亂的林立旗幟一大截的土黃色大纛,以及垂挂在旁的兩面豎條大
旗,
遠遠望過去,其中一面寫着“沖天大将軍黃”的鬥大黑字,另一面大旗上則是朱色的“百萬義軍都統”;
難道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黃巢,黃沖天所在麼,周淮安不禁在心裡猜測起來。
一小木盆帶着焦黑鍋巴底的剩飯,上面撒點黑乎乎的鹹菜碎,就是對方所說的一頓飽飯了;雖然是基本沒
有怎麼脫殼和舂磨過的泛黃糙米飯,還帶着不少燒糊和夾生的谷粒,嚼在嘴裡對牙齒和口腔委實是一種粗
粝的考驗,但是相對在黑叔叔的部落裡吃到過的泥巴大餅和酸漿團子,就不再是那麼難以接受和下口的事
情了。
這一度讓他想起了在醫療隊裡,某次因為暴雨導緻的泥石流而被困了三天三夜,差不多把身邊牙膏在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