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水載舟亦覆舟,左眼财右眼災
關中,上郡,西涼軍寨。
自江東而來的快馬,如旋風一般,在官道上踩過無數泥濘,馬上的騎士迎着白茫茫的皿舞,任由冷風凜冽的刮在面頰上,依舊策馬飛馳…
他的口中呵着白氣,融化了眉梢上的冰霜,最終化為了冰水落了下來,落在了那風塵仆仆帶着深深疲倦的面容上。
他輕車熟路的抵達軍寨,門外駐守寨門的是馬騰的女兒馬雲祿。
看到這位女将軍…馬上的騎士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用意志力撐起的最後一絲力量呼喊道:“急報,急報…江東急報!”
一聽到江東急報,馬雲祿的臉色一變,連帶着與一幹甲士匆匆迎了上去,有人拉住了馬的缰繩,而騎士整個人一頓,歪斜着落馬,有人則将他攙扶着。
甲士毫不猶豫的從懷中取出一封竹簡交到了馬雲祿的手裡。
馬雲祿多問了句。“累成這樣?很緊急麼?”
回答她的,是一個笃定的眼神。
馬雲祿再不遲疑,匆匆的送往軍寨内。
此刻…父親馬騰、叔父韓遂正在與曹操、袁紹派來的使者喝酒,馬雲祿便直接把信交到了他的大哥馬超的手裡。
馬超本在練劍…看到這急報,聽到這所謂的“江東急報”的聲音,面頰上帶着些許狐疑之色,一把展開,他将燈靠近,垂着頭…目不轉睛的看着急件上的内容。
接下來,馬超的面色一白,繼而…是面無皿色,渾身竟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之後,才茫然的擡起頭來。
“雲祿!出事了,江東出大事兒了!”
他豁然起身,大呼道:“快,快…随我一道去見父親!”
…
…
中軍大帳,觥籌交錯,馬騰、韓遂與審配喝得頗為暢快。
倒是鐘繇一杯也不飲,他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同樣的,他也要讓自己的身體告别那些上火的食材,這把年紀了,為了能生個兒子得學會養生。
“哈哈哈…想不到鐘先生這話少,酒量也不好,哈哈…”借着微醺的醉意,審配調侃道:“鐘先生,你不喝酒,如今勢必最是清醒,那你多半知道一個月前江東就北上去進攻廣陵城了吧?五萬大軍整整五萬大軍哪,廣陵城似乎隻有四、五千守軍吧,退路還被劉備攻陷的下邳城給截斷了…這事兒,鐘先生知道麼?”
“知道,自然知道!”
鐘繇點了點頭。
“哈哈,那你給講講呗,如今廣陵城勢必一定破了,小霸王孫伯符與下邳城的劉玄德率軍北上,這徐州距離全境淪陷還差多少時日啊?啊…哈哈…”
審配接着問。
言語間飽含着有恃無恐。
很明顯,他這個問題提出,究是喝了不少酒的韓遂、馬騰,這一刻也精神了不少。
若然…徐州的局勢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那…
他們再不出兵去分一杯羹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哪曾想…
鐘繇依舊是雲淡風輕的一擺手。
“審别駕喝多了吧?但凡你多吃一口菜也不至于醉成這樣吧!”
“哈哈…老夫年長你不少,一路走來沒長什麼本事,卻唯獨記住了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果一張巧舌就有用的話,那…要細作?要眼線幹嘛?想來…韓将軍、馬将軍這兒…就要有急報傳回了吧?不妨,咱們一同見證那美妙的時刻豈不是更好?”
就像是打太極,鐘繇與審配的舌戰始終圍繞的不是一個點。
就比如說,審配總是編“故事”,可鐘繇卻是一會兒回答個“時令”的話題,一會兒講出個“大道理”,審配的拳頭再硬,愣是砸在了棉花上也是有力無處使。
“喝酒,喝酒…”
馬騰舉起酒樽打了個圓場…
卻在這時,大帳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鞋子踩在地闆上,發出“哐哐”一般極有力的聲響。
片刻之後,便聽到門外甲士大聲通傳。
“馬超将軍,馬雲祿将軍到…”
唔…
這一聲通傳,倒是讓馬騰微微一頓,他們倆來這兒幹嘛?
馬騰當即淡淡的問道:“孟起?雲祿?何事如此匆忙?”
馬超面色嚴肅。“剛剛接到江東急件…徐州、江東都出大事兒了!”
江東急件?
大事兒?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馬騰與韓遂、審配與鐘繇均是眼眸睜開,一個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了…這急件總算是來了。
馬超的聲音還在繼續。“江東孫家的二子孫權、三子孫翊帶五萬江東兵進擊徐州廣陵城,中了廣陵太守陳登的埋伏,大敗而歸…損失過半!整個江面上到處都是江東子弟的屍首!”
“除此之外,小霸王孫伯符在江東吳郡附近的丹徒山遇刺,面頰上中了一箭,昏迷不醒,不知生死!如今…整個江東一片大亂,聽聞曹軍有意自廣陵城南下,一鼓作氣攻下江東六郡七十二縣!”
“什麼?”馬騰、韓遂兩人已經豁然而起。
這消息,萬萬想不到啊。
要知道,廣陵城多少守軍?馬騰與韓遂還是多少知道一些兒的,不過就四、五千人吧?可…哪怕是這樣…竟…竟能擊敗五萬大軍北上的孫家?
這孫家二子孫權,孫家三子孫翊是廢材不成?
登時,馬騰心頭就浮現出一句話,生子千萬不能像是“孫仲謀”、“孫叔弼”這樣的,廢材如若豚犬耳!
當然了…如果說江陵兵敗,還能歸結于孫堅的兩個廢材兒子!
那麼…更匪夷所思的還在後頭呢,小霸王孫策…怎麼就…就好端端的被刺殺了呢?
這太過巧合了吧?
如果他沒有被刺殺?那麼…他勢必會再度北上,為二弟、三弟找回這個失去的面子,可…太巧合了吧!
不論是馬騰,亦或者是韓遂,都沒辦法不把孫策被刺殺這件事兒…與曹營、與陸羽聯系在一起!
怪不得鐘繇有恃無恐,是因為曹營早已有所應對,陸羽已經把江東孫家給算計在其中了。
聽到這急報,表情最過詭異的莫過于審配…
他勉強的扶着桌案,其實他的腿已經站不穩了,他心頭不由得呼喊。“江東孫家誤我!誤我!”
他本想大罵,可随即想到…
如今在這西涼軍寨,不能表現的太過悲憤,越悲憤就越離那口沸騰的大鍋不遠了。
哪曾想…
“噢…”
就在這時,鐘繇緩緩起身,他輕扣了下腦門,一副大智若愚,恍然大悟的模樣。
“老夫耳朵不太好,審别駕…這急件寫什麼來着?好像是…江東兵敗了?小霸王孫伯符被刺殺了?是不是呀?啊…”
呃…
這話脫口,審配頓時很想哭,他感覺自己就要淚崩了,這是落井下石啊!
——鐘繇,我日你二大爺的!
審配心頭已經爆了無數次粗口,可最後,還是眼眸冷凝。
“哼”…
一聲冷哼,也顧不上與韓遂、馬騰告辭,奪門而出…
偏偏臨到出門時…
鐘繇卻是朝他招招手,連連提醒道:“審别駕,天幹物燥,年輕人,别那麼大的火氣…少喝酒,多睡覺,早睡早起,方能養身!”
“哼…哼…”
連連兩聲冷哼,審配“诶呀”一聲,長袖一甩…奪門而出!
馬騰與韓遂卻是彼此互視一眼…
兩人心照不宣。
等等…這中原的局勢,還能再等等!
有趣,這局勢倒是愈發的有趣了。
“鐘先生不愧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書法家,淡定自若,閑庭信步,韓某佩服,佩服!”
韓遂朝鐘繇拱手一拜,話中更添得了不少深意!
倒是鐘繇,一邊縷着胡須,一邊心頭感慨着…
呵呵,他鐘繇永遠可以相信那個名喚“陸羽”的少年公子!
這位公子值得他鐘繇用命去賭注!
…
…
幽州,望京城。
原本。
袁紹三十萬大軍南下,這于公孫瓒而言是一件大喜事兒,總算是能喘出口氣了。
可…事實上,當秦宜祿拿着陸羽寄來的信箋來提醒公孫瓒時,對他而言,無異于一盆冷水從頭顱上醍醐灌頂的澆灌而下。
“秦将軍?有這麼嚴重麼?”
此刻的公孫瓒站起身來,而秦宜祿端坐在主賓位上,阖起的眼眸緩緩的睜開,他感慨道:“陸公子在信裡講的已經足夠明白。”
“如今的幽州大部已經落入袁紹之手,望京不過隻是一座孤城,北境有遼西烏桓,南境有袁紹随時北上,這些人都與将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而最重要的是民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