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寇季一瞬間,腦子裡想了很多,卻也不敢拉着陳琳細說。
他對陳琳拱了拱手,道了一聲謝,匆匆離開了皇宮。
回到府上的時候,月兒已經爬上了枝頭。
他卻沒有時間歇息,而是進入到了書房内,點燃了蠟燭,關上了書房門戶,取出了一張紙,開始提筆揮毫。
劉娥……
郭槐……
王欽若……
趙元俨……
曹利用……
器械監……
将作監……
少府監……
……
一個個人名,一個個衙門名稱,悄然出現在紙上。
寇季寫完了以後,盯着紙上那宛若網狀的人名、衙門名,心驚肉跳。
陳琳告訴寇季,器械監有兩個人去了八王府。
明明是一個簡單的消息,卻讓寇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暗地裡,器械監歸陳琳掌控,可是明面上,器械監卻歸劉娥掌控。
陳琳作為器械監背地裡的掌控着,告訴寇季,器械監的人去了八王府,那就說明,器械監去八王府的人,并非受他指派。
若是器械監去八王府的人是受陳琳指派,那陳琳也不會告訴寇季。
那麼,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器械監的人去八王府,是受到了劉娥的指派。
器械監的人是什麼人?
那是大内高手。
除了保護朝廷的重臣外,還肩負着刺殺的重任。
寇季可不認為,劉娥指派器械監的人是去保護趙元俨的。
那麼,器械監的人去趙元俨府上,必然是刺殺趙元俨的。
劉娥敢冒天下大不韪去刺殺一位王爵,那就說明,趙元俨背地裡的謀劃,已經被劉娥所知曉。
劉娥知道趙元俨要篡位。
但劉娥卻沒有光明正大的揭穿趙元俨,反而是派人去刺殺。
那就說明劉娥是想借着趙元俨篡位,謀劃一些什麼。
以劉娥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處境,能讓她費心謀劃的,就隻剩下了一件事。
重臨朝堂。
而劉娥想要重臨朝堂,最大的絆腳石就是……
“我……還有我祖父……”
寇季丢下了筆,穩穩的躺在了座椅上,目光深沉的盯着桌面上的紙張,幽幽的說了一句。
寇季盯着紙張上,王欽若、郭槐、曹利用三人的名字,低聲呢喃道:“你們三個在裡面又扮演的是什麼角色?郭槐逼迫曹利用,是劉娥謀劃中的一環,還是說是故意演給别人看的?
王欽若看似投靠了趙元俨,卻不肯下大力氣幫趙元俨拉攏有用的人手,難道是跟劉娥有所勾連?”
寇季的目光着重落在了王欽若名字上,“依照你的眼光,應該不難看出,趙元俨難以成事。依照你喜歡鑽營的性子,提前找好另一座靠山,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你已經暗中投靠了劉娥……
那麼,你不肯幫趙元俨出力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寇季的目光從王欽若名字上移開,落在了将作監、少府監名字上面,幽幽的道:“那麼,将作監、少府監,應該就是你們順水推舟抛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引起滿朝文武對我祖父的敵視……”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郭槐、曹利用名字上,“那麼他們兩個,又起的是什麼作用呢?”
寇季盯着郭槐、曹利用的名字,思索了良久。
又看了看八王趙元俨的名字。
寇季沉吟道:“抛出了将作監、少府監,引我祖父上鈎,借此引起滿朝文武對我祖父的敵視。一旦八王趙元俨起事,我祖父一個失察之罪,在所難免。
借着我祖父失察之罪,再加上滿朝文武的敵視,逼迫我祖父乞骸骨,倒是容易。
隻是,郭槐和曹利用在其中又起的是什麼作用?”
寇季疑問道:“難道是郭槐自己背地裡幹的,跟劉娥無關?”
寇季緩緩搖頭。
“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連我這個外人都知道,我不相信劉娥不知道。劉娥明顯知道郭槐在逼迫曹利用,但是卻沒有阻止。
可郭槐一旦逼迫着曹利用悲憤自殺,那麼麻煩最大的應該是劉娥才對。
屆時,引起了滿朝文武公憤,劉娥一切謀劃,怕是要付之東流,以後朝堂上人人都會防着她,她就别想再重臨朝堂。
劉娥絕不會那麼愚蠢的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
那麼,郭槐逼迫曹利用,就是劉娥謀劃中的一環。
可劉娥要借着這一環,達到什麼目的呢?”
寇季敲了敲眉頭,一臉疑惑。
劉娥要借着郭槐逼迫曹利用,達到什麼目的,寇季怎麼想也想不到。
他并不知道,劉娥打算禍水東引。
也不知道,在夏竦給劉娥講解的謀劃中,郭槐逼死曹利用的時機問題。
寇季皺着眉頭思考了許久,神色有些古怪的道:“難道劉娥還有辦法把郭槐逼死曹利用的事情,栽贓到别人頭上?”
“她還能把滿朝文武的眼睛蒙上,讓滿朝文武聽她栽贓不成?”
寇季搖了搖頭,自嘲的說了一句。
滿朝文武中,有功利心強的,有喜歡鑽營的,也有見風使舵的,可剛正不阿的大臣也不少。
郭槐逼死曹利用,已經觸及到了滿朝文武的底線。
滿朝文武又豈會輕易的聽信了劉娥的栽贓。
一些剛正不阿的大臣,估計不惜一死,也會逼着朝廷将此事追查到底。
寇季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瞎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出什麼頭緒。
四更天的時候。
昏昏沉沉的趴在書房的書桌上睡着了。
寇季僅僅憑借着陳琳的一句話,以及他近些時日觀察到的情況,就把劉娥的謀劃推斷的七七八八。
然而。
深宮内的劉娥。
絲毫不知道。
她最信賴的器械監内,出現了叛徒。
叛徒在器械監内的權柄,不輸給她。
她剛給器械監下達了一道命令,叛徒就把命令如實告訴給了寇季。
而寇季通過叛徒的話,把她的謀劃了解的七七八八。
皇宮,是一個深埋着很多秘密的地方。
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