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祯很想問一句,遼人為何要攻打西夏。
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感覺這個問題要是問出來了,寇準一定會覺得他很愚蠢。
趙祯歪着腦袋思量了一下,認真的道:“遼人要攻打西夏,那我們該怎麼辦?”
寇準拱了拱手,沒有回話,看向了寇季。
寇季挪動了幾步,走到了趙祯近前,擲地有聲的道:“自然是湊上去,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
趙祯圓溜溜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驚喜的道:“收複燕雲?”
寇季微微一愣,晃了晃腦袋。
收服燕雲,是北宋曆代皇帝的一塊心病。
趙恒應該沒少跟趙祯提及過燕雲,不然趙祯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收複燕雲這話。
“收複燕雲,為時尚早。”
寇季低聲說了一句。
如今遼人正值鼎盛時期,而大宋卻處在内憂外患當中。
内憂不除,大宋縱然跟遼人死磕到底,也未必拿得下燕雲十六州。
趙祯剛提起興緻,就被寇季澆了一瓢涼水,瞬間小臉耷拉了下來。
寇季見此,笑道:“但借此咬下一兩州之地,還是很容易的。”
趙祯的小臉一下又揚了起來。
“真的嗎?”
寇季重重點頭。
趙祯一拍小手,激動的道:“那真是太好了……”
寇季笑眯眯的道:“官家高興就好。”
寇準瞧見這一幕,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堆滿了奏疏的桌前。
趙祯激動的晃蕩着小手,往龍椅上走去。
陳琳在路過寇季身邊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嘀咕了一句,“你像極了一個饞臣……”
寇季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你管我?!”
陳琳聳動着鼻頭,哼哼的兩聲,沒再言語,邁着小碎步跟上了趙祯。
趙祯坐上了龍椅以後沒多久。
劉娥在郭槐攙扶下,從殿後出現在了資事堂。
一到資事堂,還沒有落座,她就開口問道:“淮南、江浙一代糧荒,太師打算如何應對?”
此前寇準在垂拱殿上處置她的話,恐怕早已落入她耳中。
但是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似乎根本沒在意垂拱殿上發生的一幕,張嘴就問政事。
寇準對劉娥拱了拱手,沉聲道:“太後,據臣查證,此次糧荒,恐怕不僅僅隻有淮南、江浙一代。唐、鄧、代等十一個州,恐怕也會發生糧荒。”
劉娥一邊聽着寇準的話,一邊坐在了座椅上,等到寇準話說完以後,她挑着鳳眉,沉聲道:“太師可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寇準點點頭,把他跟寇季發現的遼人購糧的事情,如數家珍的告訴了劉娥。
劉娥聽完以後,若有所思的道:“這麼說,遼人肯定會征讨西夏?”
寇準點頭道:“此前老臣已經說過,遼人必定會征讨西夏,隻是查不出證據。如今既然已經查出了證據,那我們就應該早作準備才好。”
劉娥緩緩點頭道:“太師打算如何應對?”
寇準認真的道:“我們應當一面開倉放糧,安撫百姓;一面暗中備戰。”
劉娥沉吟道:“開倉放糧,安撫百姓,理當如此。此事就由太師全權負責。至于暗中備戰之事,還得再緩緩。
等到唐、鄧、代等十一州報上了糧荒災情以後,再做定奪。”
寇準皺眉道:“可此事宜早不宜遲。”
劉娥沉聲道:“遼人和西夏又不是馬上開戰,我們有的是時間,等得起。一旦遼人和西夏開戰,我們也可以派遣快馬,送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給折種兩家。
有他們出手幹預戰事,遼人和西夏的戰事必定會陷入到膠着當中。
朝廷到那個時候發兵,也不遲。
這還是太師告訴哀家的,難道太師忘了?”
劉娥搬出了寇準的話,說服寇準,寇準無言以對。
寇準祖孫二人又在資事堂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他們一走。
趙祯也坐不下去了。
因為劉娥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别樣的味道。
趙祯不明白劉娥看着他的目光裡蘊含着什麼,但他卻感覺到了不舒服,所以他不想陪着劉娥在資事堂裡待下去。
“大娘娘,朕先回宮了。”
趙祯對劉娥拱了拱手,不等劉娥答應,他邁着小短腿,往資事堂外跑去。
“站住!”
劉娥一聲呼喝。
趙祯身軀僵直在了資事堂的過道上。
劉娥低聲提醒道:“官家如今可是九五之尊,行走坐卧都要得體,切勿慌慌張張的,有失君儀。”
趙祯聽到這話,長出了一口氣,回過身,對劉娥拱手道:“朕知道了……”
“下去吧。”
劉娥擺了擺手。
趙祯一步一定的走出了資事堂。
出了資事堂,他回首望了資事堂一眼,又邁開了小短腿,往自己的寝宮跑去。
資事堂裡,一瞬間就剩下了劉娥、郭槐二人。
“嘭!”
劉娥拍着座椅的扶手,面色陰沉的咬牙低吼,“一個個都恨哀家不死……”
郭槐聽到這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道:“奴婢對娘娘可是忠心耿耿。”
劉娥低下頭,瞪着郭槐喝斥道:“滾起來!”
郭槐顫聲道:“奴婢不敢。”
劉娥惱怒的道:“那就繼續跪着,喜歡當奴婢,那就一輩子當奴婢。”
郭槐快速的點着腦袋,急忙道:“奴婢肯定當一輩子的奴婢,侍奉娘娘一輩子。”
劉娥盯着趙祯離去的地方,咬牙罵道:“小沒良心的,哀家在朝堂上跟那些文武大臣們勾心鬥角,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你居然幫着外人說話,幫着外人對付哀家。
真是豈有此理。”
郭槐聞言,身子一哆嗦,顫聲道:“太後,官家可是您唯一的依仗,您可千萬别對官家生出怨言。一旦官家有個好歹,您的位置可就真坐不穩了。”
“嘭!”
劉娥踹了郭槐一腳,郭槐如同滾地的葫蘆,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爬起身。
劉娥罵道:“哀家知道那個小沒良心的是哀家的依仗,不需要你提醒。哀家不會對他做什麼的。但哀家也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