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想不通……”
沉吟之中,吳良又蹙眉說道。
“何事?”
甄宓疑惑道。
“‘鲧’為何偏要在這處秘境中使用‘屍解法’,難道僅僅隻是因為此處比較隐秘,能夠令旁人無法找到他擯棄肉體時假托的木杖?”
吳良搖頭說道,“我總覺得這麼做不如幹脆死在家中,如此舜帝派人前去問罪時便可親眼見到他的屍首,也就坐實他已經自盡的事情,如此不是更容易達到暗度陳倉的效果?至于這假托的木杖,他也完全可以留下遺言,教他的家人與子嗣當做傳家寶珍藏起來,待大禹登上帝位之後,這木杖便也是皇室的珍藏,未必便沒有留在這處秘境中保險吧?”
“這……”
甄宓聽完亦是陷入了沉思,顯然她也認為吳良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幾秒鐘之後她便又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開口反問道,“如果在這之前‘鲧’根本就沒有得到‘屍解法’呢?”
“你的意思是……”
吳良順着甄宓提出的假設繼續想下去,竟很快便領會了甄宓的意思,接着說道,“‘鲧’在這之前沒有得到‘屍解法’,那麼他所用的‘屍解法’便是進入這處秘境之後才得到的……即是說那‘屍解法’極有可能其實是掌握在丹朱手中,而‘鲧’此前之所以不顧一切為丹朱盜取‘息壤’修建這處秘境,又甘願為丹朱鞍前馬後,也正是為了獲得丹朱的信任,為得到‘屍解法’而做的準備?”
“這隻是我的猜測。”
甄宓微微颔首,又道,“不過張梁與嚴陸此前都曾明确表示,他們通過這處秘境之前發現的甲骨文獻記載,認為這間石室中藏有可令人‘長生不死’的秘法,而左慈雖然始終含糊其辭,卻也在言語之中承認此處的确藏有某種秘法……他們的表現,或許也可以當做一種依據。”
“你說的有理!”
吳良的思路瞬間清晰了起來。
方才甄宓還提到了“辟谷”與“變化”二詞。
而在關于左慈的古籍記載之中,相比較吳良最感興趣的“房中之術”,反倒是“辟谷”與“變化”這兩種神通占據的篇幅最多,并且還都有相關的曆史人物作為陪襯。
這作為綠葉陪襯左慈的“曆史人物”不是旁人,正是曹老闆。
曹老闆曾為了驗證左慈的“辟谷”神通,将他關系了許久沒有給飯吃,左慈非但沒有被餓死,出來之後還用酒杯戲弄了曹老闆一番,這便是“左慈擲杯”的典故。
後來曹老闆派人捉拿左慈,左慈遁入羊群便消失不見了,曹老闆的部下用言語哄騙左慈現身,一隻老公羊忽然像人一樣站了起來,笑呵呵的說道:“何必忙亂成這樣。”,兵士立刻前去捉拿這隻老公羊,結果一群羊竟全都站了起來,全都在重複:“何必忙亂成這樣。”,搞的那些捉拿左慈的兵士竟不知該去捉哪一隻羊了。
而這件事也恰恰實在呈現左慈“變化”的神通。
總之關于左慈類似事情的記載還有好幾件,曹老闆從第一次見到左慈時,便想收拾掉這個妖道,但最終全都以失敗告終。
不是曹老闆不夠厲害,而是左慈太牛叉了。
所以甄府方才提到的“辟谷”與“變化”二詞,其實也恰恰越發證實了吳良之前的推測,左慈正是發迹于這處秘境,而他那“辟谷”與“變化”的神通,也恐怕與這“屍解法”不無關系!
再加上左慈此前對付張梁與嚴陸都如此吃力,甚至還慘被剜去了一隻眼睛。
這簡直已經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對了,你亦生活在那個時代,對那個時代使用的甲骨文字應該十分熟悉吧?”
吳良很快又想了一個問題,于是開口向甄宓詢問。
“這是自然。”
甄宓毫無意外的點頭應道。
“既然如此,我還有一事相托。”
吳良接着說道,“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這間石室中有一面牆壁設有十幾個壁龛,壁龛中除了放置着一些陶器與其他器具之外,還有幾件刻有文字的骨器,從進入這間石室之後,左慈與張梁便都對這面牆壁上的東西躍躍欲試,因此我有理由懷疑這處秘境最大的秘密恐怕就在這裡,說不定就記載這些骨器之上。”
“可惜你附身狐仆不能言語,而我對那個時代的文字亦是隻有一知半解,若想解讀這些骨器上的文字,恐怕還需依靠左慈。”
“但左慈這個人我并不信任,為了防止他在解讀這些文字的時候故意指鹿為馬誤導于我,到時候你也在一旁觀看,若他沒有騙我,你便不需做任何反應,若他果真對我說謊,你隻需要輕叫一聲提醒于我便是,剩下的事情我自會處置,如何?”
吳良已經留意過這些骨器的大概情況。
它們曆經數千年也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腐朽,而且有的體積還略大一些,要将它們搬運出去并且完全不造成損壞,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現在左慈信不過,張梁則已是半個廢人,他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
況且就算真搬運了出去,吳良還得一路颠簸将其帶回陳留。
就算也安然無恙的帶到了陳留,以當前的保存手段,吳良對于這種這種已經出土的骨器亦是無能為力,根本不可能将其保存到後世,甚至可能都保存不到他自己的壽命盡頭。
因此慎重考慮過後,吳良最終還是決定不帶走這些骨器,隻想辦法将這些骨器上記載的事情記錄下來。
而若是如此,他便隻能選擇就地解讀,也隻能選擇依靠左慈。
甄宓,則被他當做了行走的測謊儀。
“此時簡單,若有必要,我亦可教狐仆用爪子在地上寫字,向你傳達關鍵信息。”
甄宓頗為贊賞的對吳良嫣然一笑,點頭說道,“天下似你這般細緻謹慎的人不多,能騙過你的人也絕無僅有,我真是越來越看好你了,不知為何,我竟開始替那左慈憂心,希望他不要哄騙于你吧,否則被你當面拆穿恐怕難以下台。”
“哈哈哈,夫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可是會吃味的。”
吳良如今心中已經有了底,精神也随之放松了一些,笑着與甄宓打屁道,“不知夫人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地方麼?”
“那你倒是吃啊,你若是果真對我吃味,我便也不必對白菁菁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