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完整件事的經過,窦輔已經癱軟在地。
劉協看着他,一言不發,心中充滿不屑,又有一絲憐憫。
胡騰、張敞用半生守護的就是這麼一個廢物?
按說接受過不錯的教育,又經曆過這麼多事,理應有些成長才對。怎麼年近不惑,還這麼天真,以為憑着這麼一點小伎倆就能如願以償,重歸朝堂,甚至振興窦氏?
他忍不住想對窦輔說一句:你醒醒吧,時代變了,憑着世家身份就能呼風喚雨的世道一去不複返了。沒點真本事,就不要出來丢人獻眼。
曆史上的他是怎麼死的?
“你的家人呢?”劉協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和窦輔計較了。
不值當,放他一條生路吧,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沒想到劉協随口這麼一句,剛才雖然緊張,卻一直沒落淚的窦輔直接崩不住了,号陶大哭,連連叩頭。
“陛下,罪在臣一人,妻兒皆在桂陽,并未參與此事。請陛下開恩,饒他們一命。”
劉協哭笑不得。“誰說要殺他們了?”
窦輔愕然,看着劉協。
他的額頭已經磕破了,順着眼頰流下,與滿臉的淚痕交融在一起,看起來極是凄慘。
劉協歎了一口氣。“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朕既然說放過你,就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他擺擺手,不想再和窦輔多說什麼,免得他又承受不住壓力,搞得挺吓人的。“伱想好了麼,是想回關中歸宗,還是回桂陽與家人團聚?”
窦輔恍然大悟,如釋重負。他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皿和臉上的淚。
“若蒙陛下開恩,臣想回扶風。隻是……”他想了想,又拜了一拜。“臣冒昧,敢請陛下開恩。”
“還有什麼事?”
“臣之宗族,受臣大父牽連,流放日南郡比景縣,與蠻夷混居三十餘年。臣敢請陛下開恩赦免,讓他們能重回扶風,埋骨鄉梓。”
劉協很意外。“你還有宗族在日南?”
“是的。”窦輔不禁又落了淚。“老少百餘口,三分之一死于途中,三分之一死于日南,到達比景縣的不到四十人。三十年繁衍,總人數兩百有餘。雖久居日南,卻難忘鄉音,死亦不肯入土,一直盼望着能夠重回故裡。”
劉協也有些悲怆起來,咂了咂嘴。“行吧,就依你所請,朕會下诏赦免他們。”
“謝陛下。”窦輔感激不已,伏地再拜。“若陛下不嫌臣愚鈍,臣願效力軍前,以贖前罪。”
劉協皺起了眉頭。“你想從軍?”
“臣雖武藝低微,學識淺薄,卻多次往來日南,對交州地形略知一二,可為陛下牽馬墜镫,指路認水。”他頓了頓,又道:“臣與士燮兄弟也有些交情,或許能為陛下說客,勸其來降。”
劉協恍然,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過他随即又明白過來。窦輔之所以不甘寂寞,要搞這麼一出,恐怕也是因為有這樣的條件,想借此機會從征立功。
隻可惜手段太粗糙,玩砸了。
他略微想了想,就答應了窦輔的要求,讓他随後去找丁沖。
窦輔感激涕零,再拜。
——
有蔣琬出面,泉陵城中的大戶們沒有任何疑惑,真以為天子召見他們是要賞守城之功,歡天喜地的來了。
等他們出城時,發現丁沖正指揮人馬進城,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