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端坐在帳中,低着頭,看着案上的文書出神。
楊修坐在一旁,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瞟天子所住的大帳。
賈诩一直沒出來,倒是讓人送了兩次酒食,看樣子天子與他談得很投機,甚至可能要做徹夜之談。
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這麼投機?
楊修心裡有點酸溜溜的。
“笃笃。”楊彪曲指敲了敲案幾。
楊修回過神來,問道:“父親意下如何?”
楊彪苦笑。“天子雖年少,兇中卻有韬略,這是有意讓我知難而退啊。德祖,你的意見呢?”
楊修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道:“父親,論政治民,儒門仁術,天下無出其右。理亂治兵,儒門的确有所欠缺。或許當效叔孫通故事,暫忍一時?”
楊彪瞪了楊修一眼,厲聲斥道:“滿口胡言。你這是将我泱泱大漢比作二世而亡的暴秦嗎?”
楊修微怔,如夢初醒,面色煞白。
引喻不當是大罪。
虧得他面對的是父親,不是天子。
他随即又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引喻不當,正是受了天子的影響。
剛才天子可比他放肆多了。
楊修很無語,覺得自己被天子帶壞了。
“說話!”楊彪催促道,聲色俱厲。
“呃……”楊修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父親以為,若無陛下坐鎮,衛尉能指揮諸将,擊退李傕、郭汜嗎?”
楊彪有些焦躁,眼睛一瞪,手掌躍躍欲試。
如果士孫瑞能搞得定,他還費這心思?
士孫瑞能搞定南北軍,卻搞不定楊奉等人。這些西涼兵、白波賊出身的将領才不會把士孫瑞當回事呢。
就連董承都未必能看得上士孫瑞。
僅憑南北軍,想擊退李傕、郭汜無異于癡人說夢。
但是,這又的确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再向天子要兵權,還怎麼開口?
楊彪想了很久,最後決定,給士孫瑞寫一封書信,說明當前的情況,問問士孫瑞自己的意見。
一夜時間,足夠信使往來。
實在不行,再拖半天就是了。
楊彪說幹就幹,提筆研墨,給士孫瑞寫了一封急書,派人立刻送往禦營。
楊修在一旁看着,不時偷看一眼天子的大帳,心情很亂。
——
夜色之中,幾匹快馬急馳而來,蹄聲特特,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徐晃一邊策馬飛奔,一邊警惕地注視着四周,挽着的左手握着盾牌,執鞭的右手起落,催馬急行。
“公明,不要這麼急。”一名騎士追了上來。“将軍的大營就在附近,西涼人沒這麼大的膽子。”
“不可大意。”徐晃低聲說道:“将軍曾在李傕麾下,李傕清楚他的實力,知道他騎兵數量有限,一定會派遊騎深入,刺探軍情。”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李傕為人驕橫,最恨叛離之人。将軍與宋果謀刺他,他懷恨在心,一定會全力以赴。你沒看到李式的戰旗嗎,那是李傕麾下最精銳的飛熊軍。”
騎士也不安起來,揚起手臂,準備揮鞭加速。
“嗖!”破風之聲起,一枝羽箭飛至,正中騎士兇口。
騎士驚呼一聲,翻身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