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智慧這東西可不是人們輕易就能擁有的東西,這是在常年的政治鬥争中誕生的一門兒藝術。
天下間能将這門藝術運用的不着痕迹的可謂寥寥無幾,而且它在個人身上表現出鮮明的特征,同時它也是智商的一種表現,是有着天賦加成的。
裴矩的政治智慧不用多說,隻要稍微給他點陽光,他就能燦爛給你看。
就像這會兒,完全是一副盡心盡力給窦建德出謀劃策的樣子,而且确實也是良謀,你不是要王薄和孟海公的人頭嗎?咱把活蹦亂跳的王薄直接先送給你,看看你下不下得去刀子。
王薄要是死在了晉陽,那和直接死在窦建德手裡的差别可就大了,此種奧妙不用多說,隻要好好想想大多數人都能想的明白。
這就是政治智慧的體現,道理如此的淺顯,可你就是死活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來,而且吧,人家悄悄就把私貨加進去了。
看上去王薄是重點,實際上和其他人的看法差不多,王薄在裴矩眼中一樣是無足輕重。
一個是中書舍人劉斌,這人很得窦建德倚重,也有着才幹,更跟崔君肅等人交好,表面上看算是“自己人”。
可在裴矩看來,這人跟窦建德的山東舊部們關系太惡劣了,你要是個禦史也就罷了,可作為中書舍人那就太不稱職了。
最為重要的是,每每都還要裴矩來給他擦屁股,讓裴矩已是不勝其煩。
看上去崔君肅和劉斌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可實際上卻是兩碼事兒,因為崔君肅不會刻意與誰為敵,做起事來堪稱公允,這樣的人不論什麼時節,都會是朝堂之上一種有益的補充。
所以,把劉斌調開,是緩和當下矛盾沖突的一個很不錯的辦法。
如果說讓劉斌帶隊出使晉陽還存着很大一部分公心的話,那麼加上一個楊恭仁,就完全出于裴矩的私意了。
楊恭仁可不光是跟蕭皇後能說得上話那麼簡單。
這人歲數也不小了,乃北周上柱國,隋司空,觀王楊雄長子,楊雄其實同樣也是後來演義中靠山王楊林的原型。
而弘農觀王楊雄一脈,卻是隋室親戚中最顯赫的一個分支,正經的皇親國戚,文帝楊堅登位時,他們這一脈沒少出了力氣。
而到了楊恭仁這一代,兄弟子侄衆多,若非有楊廣這麼個短命鬼,弘農楊氏子弟走到哪裡,都是高人一等,怎麼會像現在般落魄失意?
楊恭仁的經曆也很好的诠釋了這一點,北周末年出生,楊堅登位後得封官職,那會兒楊恭仁也才是十幾歲的少年人。
仁壽年間,這人資曆漸深,出任甘州刺史,治政考績上佳,外加平胡有功,被召回長安任職宗正少卿。
到了大業年間漸漸得到重用,腦袋上的官帽一年比一年大了起來。
到了大業末年,他和屈突通兩人率兵在剿滅楊玄感之亂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升遷開始加速。
其實,若非皇親國戚這個名頭兒的拖累,外加弘農楊氏很是顯眼兒的緣故,以楊恭仁的才幹,應該能在四十歲出頭兒的年紀上出将入相才對。
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誰讓他是觀王楊雄的兒子呢,不但他父親要壓着他,朝中臣子一樣不會和他走的太近。
等到天下亂象越來越是明顯,楊恭仁也倒黴的陷入了剿匪漩渦之中,先是楊玄感,後就是瓦崗匪和李密。
楊恭仁在河南轉戰來去,最終兵敗逃去了江都。
在江都那樣的糟爛地界,楊恭仁毫不意外的遭到了排擠。
江都之變後,楊恭仁繼續倒黴,被一路裹挾而來,宇文化及兄弟敗死,他也就落在了窦建德手裡。
作為宇文化及的吏部尚書,本應該和其他人一樣受到窦建德的重用。
也許是這位好像終于自覺頭上頂着的姓氏很不吉利,也許是一路上見到楊氏子弟紛紛就戮弄的他害怕了,也許是身不由己,再加上年紀大了,終是心灰意懶,反正這位是縮起了腦袋,在緊要關頭“病倒了”。
那會兒魏郡亂紛紛的,也沒誰對一個病秧子多加注意,于是一段時日下來,有意無意的将這位忽略了下來。
也就是說,到了如今,楊恭仁在魏郡頂着一個吏部侍郎的官銜兒處于了隐居狀态,饑一頓飽一頓過的很是凄慘。
前些時元寶藏投唐,楊恭仁的命運悄然發生了改變,這會兒的河北,山東局勢早已偏離了既定的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