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多風雨,中途道且長,惟願賢侄一路順風,無畏風雨,大展宏圖。”
長安東,十裡長亭,一群人峨冠博帶,擺酒相送,依依惜别。
時人送别,很講究個儀式感,尤其是京官外放,親人好友送于長安郊外,有折柳之風氣。
房玄齡以吏部侍郎之職外放為布政使,雖說品級上算是平調,而且京官外放,沒能顯示出京官的矜貴來。
可聰明人都知道,從四品到三品這個極為高峻的門檻對于房喬來說已經不存在了,一任布政使之後,回京述職便可順利進入到三品高官之列。
這就像是修仙,總有幾個大門檻,比如從七品到六品,從四品到三品,都屬于本質上的飛躍,有些人一輩子都被攔在門檻之外,不得其門而入。
而有的人,卻是一步而過,無有阻礙。
房玄齡從入仕,任職長安縣丞開始,加上外放布政使這幾年,差不多十多年的時間,一路高升,足可謂青雲直上,這樣的人可不多見。
也就是大唐開國之初,能征慣戰的将軍不少,卻亟需治理國家的人才,房玄齡這樣的人才能如魚得水。
不然放在盛世時節,你身後若沒有顯赫的家世,就算你有治世之才,也得在漫長的仕途之上蹒跚而行,多數人不用個二三十年,哪能露得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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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送房玄齡上任的人不少,足有二三十人,大部分都很年輕,顯然是家中長輩不能親至,遂由他們代表前來相送。
至于為什麼不能親至,那也簡單,房玄齡交遊廣闊,好友衆多,很有些人在朝中任有要職,若都前來,那就太顯眼了些,難免有結黨之嫌。
在長孫順德,杜淹,張文同等人壞事的今天,稍微有點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要在這個上面小心行事。
送行的人群是以着作郎虞世南為首,另外還有秘書少監薛德音等人,除了虞世南,其他當年跟房玄齡在天策府共事的人物是一個未見,不過多數都派了子侄前來。
虞世南幾個人都居于清貴之職,沒有什麼實權,由他們幾個領頭,既能讓房玄齡風光的出京上任,又削弱了其中的政治意味,正是官員們心思靈巧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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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要飲送行酒……嗯,不是砍頭之前喝的那種……
虞世南說着祝詞,薛德音在旁邊給他們斟滿酒杯,虞世南舉杯相敬。
房玄齡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他在長安多年,曾經送别過許多人,心情總是不好,今天終于輪到了自己,滋味更是莫名。
老話說的好,暗然銷魂者,唯别而已矣。
别的不止是故人,還有家鄉,離家之時,妻子沒有了往日的兇悍,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兒,那可憐巴巴的表情讓他很不好受。
隻是官場酬答的正常程序還得走,虞世南是他的前輩,文壇之上更是鼎鼎大名,不管怎麼說,能親自前來送别,那都是給他房玄齡臉面。
舉杯一飲而盡間,房玄齡笑道:“玄齡隻是外放為官,不算什麼大事,卻擾了先生清靜,玄齡之罪也。
俺敬先生一杯,以為賠禮,也望先生能保重身體……之前玄齡拜讀了北堂書鈔,這世上之人能如先生者,稀矣……”
虞世南笑如春風,擺手道:“遍覽天下文章,此吾畢生所願也,玄齡不必如此,你有治世安民之才,此去定能施展抱負,報效家國,将來之成就,非吾等擺弄文字者所能及也。”
其實隻這一句話就說明了兩人志向不同,一個一心着書立說,滿眼皆是錦繡文章,另外一個熱心名利,有安邦定國之志。
他們雖然都可以歸為文人之列,可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人生路上所看到的風景自也大相徑庭。
看着雲澹風輕的虞世南,房玄齡稍有些羨慕,羨慕的自然是人家滿腹詩書,着書立說,清淨之餘,留名青史的迹象已顯。
當然了,他也知道虞世基之所以把仕途放在一邊,緻力于着述成說,還是因為虞氏經了大難,沒剩下幾個人,不想再沾惹是非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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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玄齡沒急着走,和送别的人說了說話,沒有一點不耐之色。
流程走的差不多了,虞世南率先離去,房玄齡也翻身上馬,拱手于留下的人等道别,隻有薛德音也上了馬,準備再送房玄齡一程,一看就知道還有話說。
房玄齡一行人數不少,出了十幾個跟随他一起去晉地上任的官員,還有兩百多人的護衛。
其中有五十個羽林軍卒,剩下的則出自屯衛軍,到了房玄齡這個級别,得到這個待遇一點也不稀奇。
這些護衛中的一些人,也會在之後于晉地謀取一些官職,以方便房玄齡能夠盡快的順利執政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