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雙倍的赢,李乾赢麻了
車輪軋軋,頂着一陣陣寒風而行。
車廂中的溫度比外面好不到那裡去,但坐在這車裡的要麼是壯漢、要麼是稍微練過的人,怎麼也不會在乎這點寒冷。
李乾依舊在笑呵呵地安撫着鄭冠。
實際上,鄭家這麼一個強力的臂助,誰見了不眼饞?蔡京定然也眼饞的緊。
隻不過,邀請有邀請的招攬法,不邀請也有不邀請的招攬法。
蔡京對他的招攬便是後一種。
如今鄭冠已經得罪了蔡黨之一的禮部右侍郎,宋喬年。
而會試又稱春闱、禮闱,因其是禮部主辦,從這個名字就能看出,禮部在其中的分量是多麼重。
如今所有人,包括鄭冠自己,都定然以為他這個會試肯定過不去了。
在這種情況下,隻要蔡京在會試中将鄭冠取中,那必然會形成強大的落差感。
衆多考生們肯定會稱贊他蔡京蔡大人海納百川,不計前嫌,愛護後輩……他在士林中的評價将會更上一層。
而原本沒有希望的鄭冠驟然中試,異常欣喜,肯定也會非常感激蔡京,或許就會因此投入到他的門下。
而且就算不如此,之後的鄭冠也很難再跟蔡京站在對立面上。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鄭冠是他蔡京不計前嫌取中的,蔡京對鄭冠也有知遇之恩。
這種情況下,若鄭冠還公開和蔡京作對,那别人會怎麼想他?
士林風評會不會說他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所以,隻要蔡京在會試中提拔了鄭冠,這就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經過李乾這麼一攪和之後,就不是了。
鄭冠再無感激蔡京、投入其門下的可能,而是把這筆恩情記在了李乾頭上。
這一招妙手不僅截胡了蔡京,還收獲了鄭冠一個大人情,簡直是一箭雙凋。
而且鄭冠還是鄭家人,李乾要想攪黃了鄭觀音和李建成的親事,正可以讓他幫忙。
不得不說,真是赢麻了。
不過,截胡蔡京這件事兒,算不算一種變相的牛頭人呢?
蔡京不計前嫌,取中鄭冠,而鄭冠卻感激李乾。
如果牛别人,李乾心裡多少還有點愧疚感,但是牛蔡京……隻能說那沒事兒了。
馬車内的氣氛無比熱烈,拒絕了鄭冠要給錢的想法,李乾又叮囑他,千萬不要把消息洩露出去。
最好還是依舊和原先那樣,對外人說自己考不上。
“李兄你放心,我都懂!”鄭冠呵呵地笑着:“不管如何,這種事兒都是不能讓别人知道的。”
李乾笑眯眯地點點頭,他主要是不想讓蔡京知道。
等會試放榜之後,再把消息散出去,說鄭冠能中進士,其實是和珅為他說了請,讓蔡京不要卡着他。
那時候鄭冠也就不必受那些亂七八糟輿論的困擾,隻有到那時候,他才更能知道這個人情的珍貴之處。
至于和大人為何要幫鄭冠說情……
外面的說法的可能會衆說紛纭,要麼是鄭冠使了錢财,要麼是和珅在荥陽赈災的時候,與鄭家交好,鄭家人請他這麼做的……
但隻有鄭冠和顔真卿知道,這是李乾幫他的忙。
隻可惜,這樣的法子不能經常用。
李乾倒是知道,那四個文官首領之間,也是有些個陰私交易的。
就比如在這會試上,這次我主考,下次就是你主考,大家輪流着來,每次有什麼忙也就幫一幫了。
比如說這次我有什麼親戚、朋友、黨羽要會試,剛好輪到你主考,你得幫忙過了才行。
要是這次你卡我脖子,下次我不整你?那樣誰也讨不了好。
聰明的文官們自然不會互相拼個兩敗俱傷,而是選擇你幫我,我幫你,大家精誠合作。
所以,往常隻要打過招呼的人,一般就能過會試。
但這樣的名額也不會的太多,每個人一般也就一兩個而已,要不然李乾非得讓和珅把他心念的那些人都填進去才行。
車廂中,鄭冠彷佛放下了什麼心事一般,也同另外幾人有說有笑起來。
被李乾幫了這麼大的忙,他雖然面上沒說什麼,可卻像是牢牢地記在了心中,對李乾的态度也更加親密起來。
馬車在寒風中漸漸減速,前方也傳來了一陣陣喧嘩聲。
“老爺,到會館了。”車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就是這兒好像出了點亂子。”
“出了亂子?”
正在同鄭冠談笑的呂布一愣,率先下車,左右看了看沒事兒之後,這才轉頭對車裡道:“老爺,好像是有幫舉人圍在外面看熱鬧。”
李乾早就從窗戶裡看到了圍在豫州會館門口的一小撮舉人,心中也有些好奇,跟着鄭冠、顔真卿兩人下了馬車。
會館這東西,其實大乾各地都有,但用途不一。
其他地方的會館都是商用,大多為單獨商人、商會或者同鄉商人出資建設,為的就是商人們之間相互交流感情,談生意的地方,相當于李乾前世的俱樂部之類的。
這一類會館通常以商會的名字、或者地方命名,比如說聚通會館、洞庭會館等等。
但唯獨京城這邊的幾個會館用途不同。
每次春闱之前,大乾各地都會有舉人進京,而這些會館就是無償提供給舉人們住宿用的,一般是由當地的商人,或者各諸侯國出資集建,比如說什麼豫州會館,齊會館等等。
而驅使他們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給自家的舉人老鄉們提供一個更好的休息環境,防止因為别的亂七八糟的原因,緻使會試發揮失常。
有人可能會覺得這也太小題大做了,那些人是不是有錢沒處花,才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北買地,花這麼大功夫建會館,無償地幫着那些同鄉。
有這想法的人可能不知道進士的重要性,和大乾人的地域抱團性。
進士為何?如今滿朝的文官、地方上的主政者,幾乎都是科舉一途出身,而科舉的最終點,就是進士。
也隻有進士,才具備踏入最高廟堂的資格。
一個地方進士數量的多少,就直接決定了未來這個地方在朝堂上能發出多大的聲音,能謀取多大的利益。
這年頭兒交通不便,一個人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跑出去多遠。
正因如此,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面對外人時,就格外具有親切感,同鄉之間的抱團的現象也更加厲害。
從前的大乾朝堂上還有齊黨、楚黨、徽黨等等同鄉官員抱團而成的黨派,隻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這樣的黨派漸漸消弭了。
但即便如此,每個地方的百姓、商人還是盼着自己當地能多出進士。
這不僅是榮譽感的問題,還代表着切切實實的利益,進士官員們會反哺家鄉,努力地為家鄉的父老謀福利。
就算你不主動謀福利,也有許多其他隐形的好處。
就拿最直白的來說,嚴嵩出身于分宜。
他在朝中任左相時,分宜的知縣、郡守定然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們絕不敢在左相大人的老家肆無忌憚、魚肉百姓。
這不就相當于百姓的生活變相地上了一個台階嗎?
李乾也知道一個很經典的例子,還是前世的改革家張居正,他未曾入内閣時便看到了明朝的漕運弊病,曾好幾次提出過要将漕糧海運,緩解朝廷壓力。
但他入了内閣、當了首輔,有能力辦成此事之後,就決口再也不提此事,甚至還出手打壓堅持漕糧海運的官員。
原因便是,想要在海上運糧,河上的漕船太小,必須要經得住風浪的大船才能走海路。
但造大船就得要大木材,當時全國隻有張居正的老家——湖廣适合取用大木,但要那麼砍樹、再将樹木運出省,必然會極大地勞民傷财,讓百姓多服徭役,苦不堪言。
再加上當時漕運集團的阻力等等,張居正便打消了海運的想法。
想想便知,若換一個别的地方出身的、手段強硬的首輔,必然不會在意你湖廣百姓的死活,由此可見,在朝中有個位高權重的同鄉是多麼重要。
這還隻是對地方的好處,對諸侯國來說,其中的好處更是數不勝數。
有了這些好處,他們怎麼可能不熱衷幫助同鄉的舉人?
李乾邊想邊走,不一會兒幾人就來到了人群的外圍。
即便是大冬天,依舊有許多舉人套着拉風的圓領黑綢袍,彰顯着自己的身份,當然黑綢袍下面肯定還要套棉衣的,要不然就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了。
“這位兄台,裡邊有啥熱鬧事兒?”
外面的圍觀的一個舉人被鄭冠扒拉過來,臉上的熱情和嘴角的笑卻肉眼可見地冷化下來。
可他見到鄭冠的臉時,卻直接一愣,似乎是認出了鄭冠:“你莫不是鄭冠?鄭兄?”
“是在下。”鄭冠越過他好奇地往後面打量了一眼:“兄台,不知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舉人似乎是京城的舉子,又認出了後方的顔真卿,面上的冷澹又火速融化,燃起了熱情的笑。
“不是别的什麼大事兒,就是今科的豫州解元來了,正巧和人杠上了,這不來湊熱鬧看看嗎?”
“杠上了?”
李乾頓時來了興趣,忍不住問道:“和誰杠上了?”
那舉人雖不認識李乾,但見他能同鄭冠、顔真卿同行,而且還隐隐為首,卻不敢懈怠,急忙回道:“好像是蔡大人府上的一個管事。”
李乾點點頭,原來是這麼有話題性的事兒,怪不得這麼多人都圍在這看。
他們談話的時候,會館裡面也隐隐傳來一陣憤怒的喊聲:“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姓包的,相爺三番五次地來請,你不要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