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軍之政,謂治邊境之事,匡救大亂道,以威武為政,誅暴讨逆,所以存國家安社稷之計。”————————
繼青徐之間的大戰開始之後,在神州西北的冀、并、司隸之間同樣爆發了一場規模不小于青徐的戰亂。先是河東豪強範先、程銀等人反抗朝政,驅逐太守王邑,舉兵五萬,造反。随即不久,弘農張晟、張琰也聞風響應,攻打郡治。戰釁一開,朝廷立時陷入下風,在河東以西的左馮翊部分豪強與散居的羌胡部族也有些蠢蠢欲動。
按照事先在私底下的謀劃,弘農張晟等人四處寇略,攻打華陰、陝縣。範先則在基本拿下河東的前提上,與程銀兵分兩路,程銀帶兵三萬,與侯選攻打蒲阪。而範先則帶兩萬人進入上黨,試圖與袁紹大軍會合。
大兵臨境,上黨郡陳氏、馮氏等豪強請求郡守駱俊、張遼等人組織兵馬将叛軍拒于郡界之外,其中别有用心者還試圖慫恿駱俊調離壺關守軍。然而駱俊既沒有指揮張遼的權力,更沒有在這個事上犯糊塗,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上黨各縣邑殘破不堪,就憑上黨萬餘雜兵和張遼手下數千精兵,很難在範先的攻勢下守住本郡,何況在壺關的背後,還有一個比範先更需要戒備的對手。
是故駱俊支持張遼将郡兵與屯兵調入壺關,任由整個上黨暴露在範先叛軍的面前。
壺關夾峙在兩山之間,是一座高聳堅固的雄關,關上旌旗招展,精兵沿牆巡視,無數民夫正爬上爬下,背着木石忙碌的加固城防。張遼默默的立在女牆邊上,背着雙手迎風眺望,夕陽斜照着他挺拔的身姿。他就那麼孤岸的站着,遠遠看去,整個人就像是一隻站在懸崖峭壁上的雄鷹。
“将軍保境一方,如今上黨危急,百姓倒懸,正是将軍解除憂難之時!卻何故聚集大兵,扼守關城?”從河内溫縣老家逃難至此,後為太守駱俊征辟的郡掾屬常林在壺關見到張遼,焦急的勸說道:“在下殊為不解!”
“如今黑山蛾賊數萬人潰敗西逃,正沿着山路往壺關而來。”張遼身着甲胄,手按刀把,鋒利的眉宇一揚,如深邃的眼睛望着遠處連綿不絕的群山:“我若是棄關西去,且不說能不能憑靠這些郡兵擊敗範先,就是擊敗了,回頭發現黑山軍将壺關搶下了怎麼辦?那時候不是剛誅虎豹,又進豺狼?顧此失彼,這可不是用兵之道。”
“那将軍何故将郡兵全部調往壺關?”常林皺緊了眉頭,他避居上黨時曾深受上黨豪強們的接濟與恩遇,如今眼見好不容易安定的上黨将再受兵燹,心裡很是不忍,說道:“眼見上黨百姓遭受刀兵,難道這就是将軍所願麼!若是朝廷知道了,将軍又該何以自處!”
“上黨豪強大姓,無不是塢堡堅固、部曲精良,府君已經四處聚集各家部曲了,想必範先一時也奈何不得。”張遼冷冷的把臉轉過來,看着常林急切的面孔,靜了一會兒,忽地笑了:“冠族們經受屢次大亂,能留存至今,定然是都有各自的憑仗。你犯不着為那些高門冠族擔心,身為郡府掾屬,你該擔心的是那些無辜的黎庶。”
常林心裡恍受重擊,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幾顆汗珠從額上劃下。一直以來,他都不由自主的将豪強與百姓劃等号,從而有意無意的忽視了最底層的黎庶,在他看來,為政者應當首重豪強,隻要豪強安定了,那麼黎庶自然而然的也就安定了。可如今被張遼這麼一說,常林覺得以往信奉的準則忽然發生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