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孫子兵法·勢篇】
“伯道?”劉虞腦中浮現出一個少年郎雄壯的身影,這少年是他在太原出兵時、主動投奔的軍士。其人名喚郝昭,年少家貧,有志于建功立業,雖然年紀才十四五歲,但體格壯大遠勝成人。劉虞當時見他樣貌不凡,應對不怯,考慮到出征河北急需用人,故才選為帳下吏。
想起今日郝昭在帳内的表現,一進一退皆有章法,劉虞不禁心動,莫非他真有不凡之處?可轉念一想對方年紀,劉虞頓時又輕視起來,他搖了搖頭,低聲道:“罷了,此小兒寒家之輩,年資未長,不足與謀。”
聽劉虞這麼一說,趙該也覺得自己困暈了頭,竟胡亂薦舉一個名不經傳的年輕人,世人誰不知道劉虞重名厚德,哪裡會垂詢寒微。
趙該略歎了口氣,整理了一番思路,輕聲道:“其實,這也不算是壞了朝廷的大計。”他迎着劉虞投來的目光,低低的說道:“如今天下紛争四起,朝廷遣派各路兵馬,分向而擊,但這勝負之分,還是在中原。袁紹麾下能人衆多,其必不會放任朝廷大軍不顧,引軍他處。”
劉虞眉頭一抖,似有所悟。
趙該生怕他誤解,連忙道:“但也不是說袁紹就會任由後方不安,倘若明公率兵援燕,袁紹再如何也不會坐視不管,屆時明公則首當其沖,而以明公麾下兵馬,談何禦敵?”
“可我的确是有私心。”劉虞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将這個見不得人的秘密訴之于口後,心裡陡然輕松了許多:“公孫伯圭是狼種,固然善戰,但也最難馴服。當初在幽州時他就因政見不合,而敢忤逆于我,如此目無長官,以後若是入朝,眼裡還能裝得下天子麼?”說到最後,劉虞話鋒一轉,還是為此事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待天下一統,朝廷必然是要偃武修文的,公孫瓒向來仇視塞外諸胡,又憑恃武力,豈能罷休?擅開邊釁、勞師動衆,漢室又将何以興複?為了将災禍消弭于無形,我也隻能當這個罪人了。”
也不論是真是假,單就劉虞這一番立論,就足以讓趙該肅然起敬,也難怪魏攸當年說劉虞乃天下士人引領,海内名望:“明公高見,在下才智淺薄,也說不出什麼道理。隻是在眼下,竊以為明公實在犯不着因為搭救公孫瓒,而招惹袁紹。”
這其實就是矛盾主次的問題,劉虞要是大張旗鼓的去救公孫瓒,袁紹說不定就帶主力先掉頭對付他。以劉虞麾下拼湊的萬餘兵馬,根本不會是袁紹的對手,反而可能會與公孫瓒一同滅亡。這樣不僅自己死了,朝廷的戰略也因他一人而耽誤了。而若是劉虞低調行事,主動避開鋒芒,退守常山,那麼袁紹興許會看在他兵微将寡的份上,暫時忍下這個癬疥之疾。
所以劉虞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命,還是為了一己私心,更或者是為了保證朝廷的戰略,他都不能帶兵去幽州救公孫瓒,甚至連旁邊的中山國都不能去。
“明公?”趙該見他走神,而這長夜漫漫,困意上湧,他自覺沒什麼好說的了,于是輕聲喚道:“明公?明日大軍還要開拔,你看是否……?”
“是否什麼?”劉虞回過神來,反問道:“明日傳令,全軍立即撤至真定,眼下就守住常山,一旦南邊有所變化,我等再攻安平、巨鹿不遲。”
“謹諾。”趙該低頭強咽了一個哈欠,甕聲甕氣的問道:“那中山甄氏這一幹豪族呢?彼等才歸附不久,我軍便引而後撤,是不是就此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