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潇潇,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國風鄭風風雨
風雨漸消,陰沉的烏雲終于破開了一道口子。一線金色的陽光從雲層裡照射下來,将這沉郁的山林鍍上一層金邊,雖然氣候仍舊寒冷,但這陽光還是給了人足夠的慰藉。
鳥雀鳴響在山澗,幾間茅屋就搭在河邊,周遭叢林掩映,翠樹蔥郁,與山林渾然一體。
一個面帶菜色的女子,正攜着兩個小兒在茅屋前的菜園子裡擇菜,聽得馬蹄聲響起,不由得擡眼望去。隻見一行車馬在路邊停下,兩名文士從馬車上緩步走下。
其中一名相貌和善的年輕騎士,操着幽州口音,客氣的問道:“叨擾了,敢問這裡可是盧公居處?”
見這一行人氣度舉止,應該不是什麼兵痞匪類。婦人心中警惕稍減,頗有禮數的福了一福,并不着痕迹的将兩個小兒攬到身後。她似乎心有顧慮,未有直接作答,反而問道:“不知幾位來找盧公,是作何去處?”
騎士明顯一愣,像是沒有料到一個山林裡的婦人說話都這麼有禮有節,而且應對不卑不亢,顯然是很有家教。他尚未答話,身後從車上走下的一個文士朗聲笑道:“我乃朝廷使臣,特奉天子诏旨來見盧公。”
朝廷使臣?婦人不由着眼多看了那文士,直到看見那文士手中持着的一根旌節方才反應過來。
這天下除了朝廷的使者,還會有誰能持節?
那婦人這才放下戒備,趕忙拉着兩個孩子跪倒在路旁,誠惶誠恐的回道:“愚婦沒有見識,怠慢節下,還望恕罪。”
這回驚異的倒是裴茂了,他是沒有料到一個山野村婦居然會認出朝廷的旌節,心裡有些好奇,伸手作勢讓人起身:“快快請起,不知”
婦人以為裴茂還在問詢盧公的去處,起身答道:“妾身正是盧公兒媳,這是盧公長孫,這是盧公幼子。”說完還将身側兩個年紀相仿的叔侄向裴茂一一介紹。
裴茂下了馬,仔細看了看其中一個孩童眉眼,展顔笑道:“老夫記得了,左邊這位便是盧公的小兒盧毓吧?當初在雒陽,老夫有幸在貴府上見過幾面,沒想到這幾年相别,昔日襁褓如今成了童稚,實在是時移俗易啊。”
裴茂在孝靈皇帝時擔任過尚書令,而盧植也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尚書,兩人都是尚書台的舊相識。
盧植的幼子盧毓也才九歲多,長得很讨人喜歡。此時聽了裴茂等人的介紹,那一雙黑漆發亮的眼珠靈活的轉了轉,奶聲奶氣的說道:“阿翁有時感念雒陽往事,也常說起過裴公。”
“喔?沒想到他還記得老夫,也不知這兩年他那兩卷文集編的怎麼樣了?”裴茂熱情的牽着盧毓的手,一邊走一邊問道:“盧公的身子好些了沒有。”
此話一出,盧毓的面色突然悲痛起來,裴茂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怎麼?尊君他”
“阿翁病笃,已經很久未見起色了。”
衆人頓時一驚,他們本以為盧植的病情隻需調養,沒想到竟變得這麼重。
裴茂急忙道:“快,帶老夫去見盧公。”
幾人不敢耽擱,在盧植兒媳的帶領下,衆人來到了盧植隐居的住所。盧植的兩個兒子得知了情況,不敢怠慢,急忙前來拜見。裴茂顧不得虛禮,徑直說道:“尊君何在?快帶老夫去見他。”
盧植的大兒子剛剛把裴茂、溫恕等人帶入房間,一股濃濃的藥味便沖的裴茂皺了眉頭。
房間内用具簡單,就隻有一張床榻,一副桌案,牆角疊放着幾隻書箧。床邊的一張矮幾上還擺放着一隻陶碗,碗裡剩着半碗藥,沒有冒出熱氣,顯然已經冷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