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有功,罰有罪,而不失其人,方在于明者也,非能生功止過者也。”————————【韓非子·說疑】
他強息怒火,正欲發話,隻見黃門侍郎射堅打門外走進,看到尚書台内王允與士孫瑞劍拔弩張的模樣,微微一愣,道:“王司徒,陛下聽說董卓就戮,甚為喜悅,特讓你去宣室殿慶祝。”
“這事,确實值得老夫為陛下賀。”王允盯着射堅一字一句的說完,然後轉身就出去了,與其在這裡跟士孫瑞等人浪費口舌,倒不如去宣室殿找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射堅好生奇怪,故意落在後面,對士孫瑞和楊瓒見了禮,皺眉道:“司徒這是怎麼了?”
尚書台人多眼雜,士孫瑞有些不願多談,随便說了兩句便打發射堅回宣室了。
射堅隻得跟在王允車駕的後頭,緊趕慢趕的到達宣室,剛一進門,便聽到王允對皇帝的質問:“陛下既知兩道制诏裡聖意相違,不利于朝廷施政,更不利于國家威信,又何故另外使人拟诏?更何況,陛下年未及冠,此時幹涉尚書台,實在是不合體制。”
“你前一句話說得對,制诏旨意矛盾,會讓臣子們不好辦事,但這也好解決,把其中一道制诏撤銷追回就是了。”皇帝身穿玄色的燕居常服,端坐榻上,不緊不慢的回複道;看見射堅站在門外一副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皇帝沖他點了點頭,示意射堅入内就坐。
皇帝看射堅就坐後,複又說道:“至于哪道是符合聖意,哪道是不符聖意的,王司徒自己還不知道嗎?我今年十二,的确尚未及冠,可如今天下崩壞,正非常之時也,當行非常之事,何必拘泥禮法。更何況,我大漢從未有過幼君不能執政的規矩,倒是常有外戚權臣假借皇帝年幼,擅操君威,不顧王命,這本是亂政,沒料到這便成了司徒口中的體制了。”
說到這裡,射堅哪裡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了,他本以為董卓今早被呂布奉诏殺死已屬驚世駭俗,沒料到在誅董一事背後還有皇帝與王允兩人的争鬥。他想起前些日子奉車都尉王斌對他的示好,并暗示日後定有提攜,那時他便覺着奇怪,如今看來,倒是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廂皇帝與王允的争執還在繼續,王允面帶悲憤,索性免冠叩首,道:“自董賊擅專,逼死弘農王,《禮記》曾說‘父之仇,弗與共戴天。’何況君父?臣等以此為大恥,枕戈為得禮,用盡心思的謀劃,乃得有如今奸賊授首的局面!臣若有私心,又何至于此?陛下今日此為,難道就不怕讓天下人寒心嗎?”
皇帝确實怕讓天下人寒心,但曆史上王允在誅董之後十分專橫,目中無人,不僅一意孤行殺了大儒蔡邕,寒了朝臣之心,更輕視李傕、郭汜等董卓餘部,不肯赦免,最後釀成大禍。
有後世的經驗教訓,皇帝如何能放任王允在朝廷施為?至于是否讓天下人寒心,隻要皇帝力保蔡邕,那時就不是寒人心,而是得人心了。
隻是現在騎虎難下,王允說的前後兩道制诏相違背卻是不争的事實,對此皇帝早有了打算,他本就沒想着能全然收下長安附近的軍隊,在這個事情上與王允硬頂下去,隻會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