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将未及齊其鋒芒,臣崇未及盡其愚慮,而事已決矣。”漢書王莽傳
關于河東改制的诏旨很快由尚書台下發,一時間河東郡以及特增秩中二千石的郡守王邑成為了朝野内外矚目的焦點,他們不僅是關注由賈诩一手提攜、其治下曆經了一場叛亂卻仍屹立不倒的王邑這個政壇新星的崛起,更是随之關注着由王邑主持的一系列河東新政将會給天下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在此之外,即便皇帝對河東的重視以及政策引人側目,也沒有因此掩蓋平準令賈诩的鋒芒。
就在河東改制的诏書下發的當天,司徒馬日磾、司空士孫瑞、太尉董承為首的錄尚書事的三公,以及尚書令楊瓒、尚書仆射吳碩等官聯名共薦,言稱平準令賈诩前有說李傕逆賊歸降之功、後有定策平河東賊亂之勳、今有議論河東新政之績,從政有迹,錄功記勞,不宜久在下位,請拜為尚書。一是寵賜功臣,二是使名實相副、不再出現六百石平準令參預國事的違制局面。
公卿保奏共薦某人為官的先例不是沒有,但往往這些人無不是聲名遠播卻隐居江湖的宿德大儒、或是遺落草莽的俊才賢士。而賈诩無德無名之輩,憑什麼能得到朝廷所有權臣的保薦?
就在衆人猜測的時候,緊接着,司徒馬日磾、司空士孫瑞以才不堪任為由上疏請辭。
這無疑又是一個重磅n,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将關西士人的兩個領袖辭位與賈诩薦舉入尚書台的事情聯系起來,風頭頓時蓋過了衆說紛纭的河東新制。
皇帝似乎一開始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幾乎是辭退的表奏剛到手上便下了言辭懇切的挽留诏書,但馬日磾與士孫瑞似乎是态度堅決,表示自己才德不足以輔佐皇帝,祈求卸任返鄉。
看上去賈诩這個後進要踩在這兩個關西士人的巨頭的肩上崛起,隻是在底下百官知道原委後,紛紛開始為秉政輔國的馬日磾、士孫瑞感到義憤填膺,認為皇帝與小臣商議幾句後便草草決定國事,未免太不尊重大臣。于是朝野也開始以關西士人為首刮起了一股上疏請求皇帝挽留二公的風浪,連帶着劾奏賈诩的章奏也接踵而至。
這段時間馬日磾與士孫瑞都沒有入宮理事,太尉董承終于短暫的實現了他大權獨攬的目标,但他沒有任何的志得意滿,反而在見到士孫瑞與馬日磾等人所展現的智謀與果決、将皇帝逼得看上去手足無措之後,心裡一陣陣後怕。
旁觀者尚且心有餘悸,站在風口浪尖上的賈诩卻是泰然自若,像是無事發生似得每天按時入大司農衙署辦公。他那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有些出乎他年輕的直屬上官、大司農劉和的意料。
劉和雖然他忠于皇帝,但并不是皇帝的每一個舉動他都會奉若圭臬,他也有他的政治取向。皇帝議論改制度這類要事的時候不詢問老成謀國的大臣意見,反而問了兩個親近後就草草決斷,在得知這件事後,好脾氣的他即使不曾參與到這種政争之中,但心裡其實是很不贊同皇帝的做法的。
“賈公。”劉和輕蹙眉頭,思量了片刻對賈诩說道:“我聽說臣子受劾,不說屬實與否,理當上疏自辯,無過則罷,有過則當自谒廷尉請罪,以求寬貸。可我觀賈公卻滿不在乎,這似乎于禮不合,而且國家也不好保全賈公。”
跟他父親劉虞相比,劉和的仁厚才真正算得上是表裡如一,即便賈诩是他下屬,劉和依然以晚輩的身份尊稱對方。
賈诩臨出門前忽然聽劉和這麼一說,不禁笑着搖搖頭,他如何不知劉和這是在提醒自己早些自辯,免得陷入被動,最後又被扣上一頂不尊王法的帽子。他将邁出門檻的一條腿收了回來,向眼前這位大司農揖了一禮,道:“鄙人何德,有勞大農挂念。此事說起來倒也簡單,我若是真的上疏自辯了,那才是給陛下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