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善黜惡,期於必行,凡百君子,各宜自逸。”————————【優恤畿内百姓并除十縣令诏】
十月末是每年各地郡國向中央朝廷‘上計’日子,也就是要在期間向朝廷報告這一年的政績,譬如治下民戶滋生、盜賊消減、收成賦稅等等。随着朝廷考課制度日益嚴格,尤其是吏部對考課法的執行之嚴,讓許多官吏,特别是那些來自關東諸州、才歸附朝廷不久的官員不堪重負。
隻是皇帝态度堅決,吏部尚書傅巽又是最為謹慎嚴厲,導緻許多人想求情放寬都不可得,何況這一年的考課還多加了清查民戶。關中等地還好,經過了蘇則與龐統清查上雒、右扶風宋氏覆滅等事件,關中乃至于并州的民戶數不僅比籍冊上記載的大有提升,更是來源清晰,鮮少有弄虛作假的。
為此皇帝還特别嘉獎了董鳳、胡邈這幾個辦事得力的地方官,而相較之下,關東諸州郡的成績就有些不能入目了。
“朝廷矢志中興,竟還有人以為活在從前,為官一方,單隻用吹噓聲名、年末胡亂勾畫計簿,瞞哄朝廷就可以了麼?”皇帝指着一份明顯有水分的計簿,面色不善的說道。從孝桓皇帝開始,更甚者在此之前,朝廷對地方官的考核漸漸流于形式,地方官員常常弄虛作假、粉飾功過。
如今這樣的陋習并未随着戰争的平息而消弭,反倒按照慣性,在一些不明時務的官吏手中重現了出來:“真該讓彼等看看關西的守令啊。”
關西是皇帝最開始施行新政的地方,多年以來,其官員早已被錘煉、汰換出一批頗有能力的守令。平時的時候到看不出來,一到了互見真章的時候,雙方就俨然是兩種氣象了。
司徒、錄尚書事黃琬此次負有代表公府聽取地方上計的責任,在清查地方民戶的事情上更是肩挑重擔,皇帝無形中的指責讓他如芒在背,他低聲道:“陛下,朝廷廟算深遠,彼等一時難悟。又何況天下初定,關東俗事多擾,又較關西為甚。今年既是恢複溝渠、募民返鄉,又要清查民戶……凡此種種皆是大事,一時事有未及,也不可過于強求。臣請陛下稍作寬限,命臣下留待黎庶安于田畝,不在流離,再做清查不遲。”
“既然不能體悟朝廷诏書裡的用心,那又何必為官?”骠騎将軍、錄尚書事董承甕聲甕氣的說道:“倒不如依考課法,該黜則黜,該降則降,該罰則罰!懲處一幹昏聩的庸官,再從關中選派精幹良員接替其任,看這到底是關東新附地方事務太多了辦不好,還是别人不願意辦好!”
“那也得用心查究,其中不乏果有盡心其事而一時無力為之的,朝廷應一一厘清,豈有一紙诏書令下,全部罷黜的道理?”黃琬知道董承近來頗為志得意滿、趾高氣昂,不但是因為他終于鏟除了宋氏,更是因為董皇後懷孕後地位愈加穩固。如今見董承竟有籠絡關西士人的意思,黃琬不由得說道:“還請陛下慎重!”
“各地情形不同,的确應對症施藥。”司空、錄尚書事趙溫輕聲開口,仿佛是保持中立:“然案檢民戶無果,與案檢民戶不實,依臣淺見,這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