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初平三年十二月初八。
皇帝在退朝之後,于宣室正式召見濟北王太子劉政、東海王次子劉琬、琅邪王弟,陽都侯劉邈等劉氏宗親;以及在朝為官的旁支,如宗正,逯鄉侯劉松、并州刺史,襄贲侯劉虞、左中郎将劉範、治書侍禦史劉誕、奉車都尉劉璋等人。
除此之外,随使臣入朝的一批孝廉、茂才等士子與郡國上計吏中也有些許宗親。皇帝為表親親之義,在經過宗正府的勘合後,特下恩诏,準許這些遠房親戚入宣室會面。
宣室内,十幾位漢室宗親按皿緣親疏依次落座,坐在最前面的毫無疑問是光武皇帝一脈的藩王小宗,在中間相對而坐的則是劉虞與劉松,再往下則是西漢皇帝的後代,屬于出五服的遠親。
這些遠近宗親在經過一開始的生疏尴尬之後,在皇帝來之前,很快劃分為了三個小團體,各自聚在一起促膝長談、言笑晏晏。
現任藩王的旁支親屬們難得相聚,互相論資排輩之後,便開始聚在一起叙論各自家國之事。盡管面前的桌案上擺滿了他們很少、甚至很久沒有吃到過的溫酒炙肉,他們仍擺起了皇親的架子,對這些視而不見,用意志抵住了誘惑。
這不僅是基于王子皇孫的體面,更是拘于宴飲的規矩,在皇帝來之前,誰也不能動箸。所以這些人隻能不停的喝水以消饑火,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在與人交談的間隙,眼神時不時地像刀子一樣飛快的從發着熱氣的炙肉上剜過,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與人清談。
皿緣親近的王室成員湊在一起,另一邊的劉虞與宗正劉松等朝中為官的宗親也同樣聚在一起說話。
濟北王太子劉政他們之間談論的無非是各自國内的風情民俗,順帶感慨一下世道艱難,彼此沒有什麼利益糾葛,說話也坦誠許多,你來我往倒真像個一大家子似得。而劉虞這邊則不一樣,他們除了是宗室以外,更是朝廷大臣,彼此說話自然要多幾分顧忌。
宗正、逯鄉侯劉松年紀約有四、五十歲了,在這個時代,如此年紀的人幾乎都是須發花白,鬓角全是皺紋。尤其是他身子單薄,兩眼渾濁,樣貌比真實年齡還要老上許多。
劉虞的聲望雖然比名不見經傳的劉松要大,又曾是對方的前任宗正,但站在對方面前,仍不敢小瞧這個垂垂老者。
因為他的父親是孝靈皇帝的老師、前太尉劉寬,劉寬在世時的聲望巨隆,甚至與楊賜等人齊名。而劉松作為通儒、名臣的後人,父親劉寬身後有大批門生故吏作為政治遺産,其本身又有才能,而且還是宗室。尋常人随便滿足以上任何一個條件,都能在官場上順風順水,仕途一片光明。
可劉松偏偏全部滿足,這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所謂物極必反、過猶不及,正是因為有這麼多的優勢,以至于劉松在繼承父親的爵位後,絕不會有更大的晉升空間,最多隻能做到宗正——這還是孝靈皇帝報答師恩的緣故。
劉松是漢高祖十六世孫,按輩分,劉虞還是劉松的叔祖:“很久沒能與叔祖一同叙談了,上一次還是在雒陽的時候吧?叔祖授任幽州,将宗正事務交代于我。當日教導,對我大有裨益,我也一直銘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