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而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晉書周浚傳
在皇帝的印象中,劉焉也就這一兩年的活頭了。若是趁着明年劉焉病死,内部群龍無首,外有大軍逼迫,朝廷就隻需要在漢中打一仗,然後便能順勢得到益州全境。隻是明年将至的旱蝗卻給這個計劃籠上了一片陰霾,如果朝廷的軍隊在地形險惡的漢中陷入僵持,不僅耗費糧草,前方的戰況不利也會影響到後方的人心。
戰況一旦不利,人心一旦浮動,最壞的結果恐怕就是關中再度盜賊四起,破壞生産,朝廷好不容易打造的中興勢頭将岌岌可危。
所以皇帝現在對是否繼續堅持原計劃攻略益州,而感到猶豫不決,這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他不得不謹慎考慮。
“陛下。”荀攸語調低沉,卻咬字清晰:“初平二年中,米賊張魯據漢中自立,于今不過二載。前太守蘇固頗有能名,在其死後,漢中吏民多有為其死難者,是所謂張魯根基未穩,民心未附之故。米賊所奉行的五鬥米道,與蛾賊所奉行的太平道師出同源,此輩極善妖言惑衆,張角、張梁等賊首便是其例。如若任其蠱惑黎庶,數載之後,漢中豈可易得?”
荀攸等皇帝靜靜地想了一會,又緩緩說道:“旱蝗一起,即便朝廷早有綢缪,也會傷及元氣。益州沃野千裡,百姓殷富,高皇帝因之,乃有漢室四百載基業。若彼時能有益州相助,不僅關中民力可複,朝廷亦能勢力大增,睥睨天下。”
聽他這麼說,皇帝并沒有露出驚奇的表情,反而輕輕颔首,顯然是知道荀攸為何這麼急切的想兵進益州。
張魯立足漢中不久,民心未附、根基不穩,正是出兵讨伐的最好機會。而朝廷将面臨的旱災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一個地方連續出現數年旱災的情況不是沒有先例。如果朝廷不趁着明年旱災之前速戰速決,解決漢中的威脅,打通關中與益州之間的聯系,那麼等朝廷處理好旱災之後,漢中恐怕就沒現在這麼好打了。
時局瞬息萬變,如果不及時拿下益州,增強實力,數年之後,誰又知關東會有怎樣的變化?屆時再想圖蜀,所需顧慮的外界因素、限制條件将會更多。
當然,這些原因都是從漢室的利益出發,對于荀攸本人來說,必然還有其自身的訴求。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麼,借着剛才的題目,語氣很委婉的說道:“惜乎蜀地崇山峻嶺,糧草轉運何其艱難,即便運至關中,也是十不存一,杯水車薪罷了。”
荀攸先是一愣,旋即也很幹脆:“蜀道艱難,若有所需,卻不可不運。昔年孝武皇帝時,關東米糧經漕運轉至朔方,路上損耗何止萬千,依然是非運不可,畢竟國事為重。”
“荀君說的對,要以國事為重。”皇帝簡潔的做出評價,其實是将這話刻意重複了一遍。
荀攸安然一笑,揭過了這個話題:“米賊斷道,割據漢中,朝廷師出有名。至若益州牧劉焉聽信讒言,錯付下屬,也是罪不容恕,不宜再任方伯。”
皇帝點頭笑了一聲,說:“此次除開司隸、雍涼并等州以外,關東各州郡遣使上計的都有誰?”
“荊、徐二州,以及北海呂布都會使派人來。幽州公孫瓒想必也會派使者間道來朝,至于兖州,據說曹操也有此意。”荀攸小心的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