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異路,東趨西步,千裡之外,不相知處。”————————【易林·比之損】
回到未央宮後,皇帝沒有通知承明殿,便命中書監正式下诏封拜王斌為大将軍,錄尚書事,增食邑五百戶。然而就在诏書下達的當晚,府上便傳來消息,王斌病殁了。
皇帝心痛不已,不僅辍朝三日以示哀悼,更給予了許多哀榮,隻是這一切都挽回不了老人的性命。
“陛下這幾日太消沉了。”在晚間,伏壽站在皇帝身後,開始為對方披上一件輕薄的衣衫:“近日還要忙着春耕,可不要累着了身體。”
“你倒是提醒我了。”皇帝對自己近來的狀态避而不談,而是轉身說道:“你整日憋悶在宮中也難受,不如尋個時候去上林苑?聽說那裡的桃花開了,皇後說了幾次要去看,這次不妨帶上你們一起去?”
“太醫說這時候吹不得風。”伏壽摸着隆起的腹部,對外間的美景毫不留戀:“何況銮駕一出,沿途驚擾百姓,耽誤春耕,于國于民都不好。”
皇帝的眉眼立時溫和了許多,他伸手替伏壽弄了弄散落鬓角的發絲,嘴角很自然的勾了起來:“還是你想的周全,就夏天去吧,那時候孩子也生下來了,你身體也調養的差不多了。”
伏壽低頭撫摸着小腹,但笑不語,皇帝也伸手覆在對方的手上,靜靜地感受着溫度。
忽然,後面的屋室内突然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音微弱又尖利,緊接着便有許多人在一旁哄着、鬧着,可孩子的哭聲怎麼也停不了。
“才睡下,如何又哭了?”伏壽皺起眉,向旁邊問道。
身邊的趙采女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正要移步過去看看情況,卻見馮方女從屋子後面繞了過來。
見皇帝與伏壽等人俱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馮方女忙低下頭去,像是做錯事被抓了現行似的,聲如蚊蚋:“奴婢不小心摔了水盆,把皇子給吵到了……”
“真是沒有輕重!”趙采女在一旁扮起了黑臉,對皇帝與伏壽說道:“此事還請交給奴婢,奴婢一定要讓她知曉規矩。”
皇帝對馮方女很有印象,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對方,隻見對方肌膚賽雪,風髻霧鬓,頭發上隻簡單插着一柄寶鑷,明明是非常規矩的站立,但一舉一動,卻有種莫名的媚意。這種媚意是由内而生,并非刻意做作,倒有幾分純粹自然。
“你身邊的人都是如你一樣沉穩安靜,偏偏這個馮方女活潑好動,不像是你會喜歡、留下的人。”皇帝沒有理趙采女的話,而是饒有興趣的對伏壽說道。
伏壽心裡隐約猜到了的皇帝的念頭,如實答道:“太安靜了也不好,一缸水裡總得有遊魚才顯生動。”
“那她就是你殿内的遊魚了?”皇帝輕輕笑道,目光再次看向安靜站立、眼睛卻不老實的四處瞧瞧看看的馮方女。
他還準備再就此說幾句,可後面屋室内的嬰孩啼哭始終不停,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被打擾的皇帝隻得暫時收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