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才華,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于是到了第二天,杜骘又過來尋杜畿,說:“我已為你打聽好了,有不少人說自己年紀太大、或是自矜名節,不屑、也不願去吏治科跟那些太學生一樣領受教導。所以這些人都四處投剌,尋求門路,以期得到薦舉,直接受官。”
“還有這種事?”杜畿驚訝于杜骘在長安探聽消息的能力,同時也是驚訝于這個消息:“可诏書已下,彼等即便另尋門路,也不見得有人會違诏。”
“就連理案都要參考《春秋》決獄,一味的因循成規,豈不是法家之道?”杜骘拿出前輩的姿态來對杜畿傳授經驗,得意洋洋的說道:“這種事總有人情可講,也定會有所變通,不然我為你疏通疏通,讓你去試一試?如今朝廷要在各地派官,能早些入仕,興許能比後來人得一個好些的官職……”
杜畿的先祖杜周曾就是秉持法家之義,從酷吏起家,杜骘隻想着勸其早些入仕,一時竟忘了杜氏的創業之祖。
“依杜公看,此事當找誰的門路?”杜畿忍着心頭不悅,沉聲問道。
杜骘為此事考慮過很久,對此早有準備,他捋須笑道:“何不尋京兆尹崔公?其叔、其兄皆從乃祖伯度公習字,兩家情誼尚在,應當能征辟你做功曹。”
他口中的伯度公指的是有名的書法家杜操,尤善章草,深得同樣擅長草書的孝章皇帝喜愛,曾任齊國相。在他老年的時候,崔烈的從父崔瑗與從兄崔寔皆先後拜在杜操門下,學習草書。
杜操正是杜畿的祖輩,他可以說是與崔氏有一段師生的情誼。
不過這都已過去好幾十年了,崔瑗與崔寔父子兩人早已過世,崔烈肯不肯為此對杜畿伸出援手,尚未可知。
杜畿心裡對杜骘口中‘兩家情誼尚在’的話抱有萬分的質疑與不信,他沒有直接點明——這樣會讓對方難堪,也容易讓對方覺得自己不識好歹。
“實在有勞杜公為此費心,在下承情之至。”杜畿先是感謝道,然後又提出拒絕的理由:“隻不過,在下以為,崔公能有如今,徒仗其聲名而已,好比宦仕之家門前所立的閥閱,除了彰功顯德以外,毫無用處。崔公在朝又沒有根基,跟着他,倒不如去尋别人。”
盡管對方說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杜骘仍有些不高興,他拉下臉說道:“即便如此,崔公也是一時名士,就連司空黃公都對其尊敬有加。其手下管着京畿重地,權責深重,你要還能尋到比崔公更好的?”
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說道:“難道是京兆韋氏?聽聞韋休甫即将莅任武都太守,而武都又少豪族,手下功曹、主簿等職必然是缺人的……不過韋氏與杜氏交情不深,而且武都可不比京兆,韋休甫的聲名也不如崔公這等名士。”
杜畿心裡哂笑不已,不善理政,隻知空談,連京兆重地都托付給底下的長安令王淩去做、還花五百萬過三公瘾的‘名士’……跟這種人結成‘君臣之義’,并在他手底下當功曹,杜畿還不如拉下面子去年輕他十歲的王淩手下當掾吏。
當然,杜畿性子雖傲,但這種話可講不得,他幹咳一聲,回答道:“不知少府張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