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淵結盟之後,宋遼雙方罷兵言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各守邊界,和平共處,結為兄弟之邦。
河北山西一帶,一直是宋遼戰争的主戰場,“丁壯斃于傳輸,膏皿塗于原野”,百姓飽經戰亂之苦。現在終于可以安居樂業,睡一個安穩覺了。
景德二年(1005)正月,真宗以遼人講和,大赦天下。
接着又下诏裁軍,裁減河北戍兵十分之五,沿邊戍兵裁減三分之一。放河北諸州強壯回歸農業生産,鑒于戰亂耕具短缺,牛多瘠死,着令官府組織購耕牛發送河北。
同時采取一系列減輕百姓負擔,鼓勵發展民生的措施,下诏天下榷場不得增收額外收入為定額;免除沿邊歸業農民三年賦役。
真宗趙恒在邊境設立了雄州、霸州、安肅軍、廣信軍四大“榷場”。蕭太後也在今天的河北新城設立了“新城榷場”。
兩國百姓在榷場自由買賣,大宋向遼國輸出香藥、茶葉、漆器、瓷器、絲綢、手工品等商品,遼國向大宋輸出馬、駱駝、牲畜、皮毛、藥材等。
雖說大宋每年向遼國支付歲币三十萬兩絹銀,但是從遼方卻能征收專賣稅一百五十萬貫。這樣一來,大宋不但沒虧,反而大賺一筆,獲利數倍于歲币。“榷場歲得之息,取之于虜而複以予虜”,大宋毫發無損。
◆宋遼交聘
景德二年(1005)二月,為了給蕭太後祝壽慶生,真宗命開封府推官、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孫僅,擔任遼國國母生辰使,出使大遼。
孫僅等使臣一入遼境,就有遼國刺史前來迎接,幕職、縣令、鄉紳父老在馬前捧卮敬酒。遼國百姓以鬥焚香相迎。
遼聖宗耶律隆緒每年夏天都到含涼澱(今内蒙古巴林右旗涼泾山)避暑,聞聽宋使到了,立即驅銮駕前往幽州接見。期間,多次設宴款待孫僅等使臣,還給與豐厚的賞賜,禮遇甚厚。
孫僅等人回國之時,遼聖宗賜予金銀器物服飾,以及良馬五百餘匹。又在城外設宴踐行,極其恭恪。
十月,真宗又派度支判官、太常博士周漸為遼國主生辰使,為遼聖宗耶律隆緒祝壽。職方郎中、直昭文館韓國華為遼國母正旦使;鹽鐵判官、秘書丞張若谷為遼國主正旦使。大宋對使節攜帶禮品名目都作了具體規定,茶葉、古玩、字畫、珠寶、玉器、絲綢一樣都不能少。
根據約定,大宋與遼的歲币也按時送到了,面對如此一筆巨款,遼國舉國歡騰,民心振奮。自此,大宋的歲币每年都是這個時候送到,漸成常态。
遼國對宋使禮遇甚厚,十一月,遼派使臣來賀承天節。在對待使臣的禮遇上,大宋與遼國的較量也開始了。
遼使一入宋境,就有常參官、内官各一人,少卿監、諸司使等前來迎接,先進入供帳歇息。随後迎至白溝驿,設宴款待。至貝州,賜使臣茶藥各一銀盒。至大名府又設宴款待。未至京城,開封府判官早早迎出數十裡,又是好酒好肉款待一番。台省的官員、諸司使館伴等人将遼使安排在班荊館小憩。接着把使臣安排到國賓館級酒店都亭驿住下,賞賜遼使黃金花、銀灌器、錦緞被褥。
真宗派内臣趕往都亭驿款待來使,接待規格肯定是最高一級的标準:“凡酒一獻,從以三肴”,喝一杯酒,換三道菜。
第二天,真宗親自接見遼使。賞賜遼大使金塗銀冠、皂羅氊冠、袍子八件、金诰鞢帶、烏皮鞾、銀器二百兩、彩帛二百匹。
賞賜副使黑紗折上巾、袍子七件、金帶、象牙朝笏、烏皮鞾、銀器一百兩、彩帛二百匹、馬鞍馬各一匹。
又賞賜随行人等,上節一十八人,中節二十人,下節八十五人,錦襖和衣服、銀器、彩帛無數,賜遼使在宋期間吃喝拉撒睡的一應物品,又賜大使羊五十頭、副使羊三十頭,以及美酒無數。承天節又賞賜使臣每人一套衣服。
真宗又邀請遼節帥到玉津園射箭,賜銀飾箭筒和弓、箭,又賜錦緞窄袍五件、金腰帶、鞍勒馬。
承天節期間,真宗又派近臣在都亭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款待遼使一應人等。
遼國使團離開之日,真宗親自在長春殿賜酒五行。賜大使繞球暈錦緞袍窄袍及衣七件、銀器三百兩、彩帛二百匹;賜副使紫花羅窄袍及衣六件、銀器二百兩、彩帛一百匹,再加上金腰帶、各色羅、錦、绫、絹百匹。從人各加紫色絲綢錦袍和銀器、彩帛。
臨别之時,又賜給銀瓶、合盆、沙羅、注椀等。又令近臣在班荊館設宴踐行,開封府推官在郊外設宴餞行。當初将遼使接入宋境的副使,護送遼國使團一路北歸,沿途館驿又是一番好酒好菜的招待。
此後,宋遼使節彼此往來,兩國對使團的禮遇,都是好上加好,不分伯仲,漸漸習以為常。這種相互交好的禮遇較量,兩國持續了一百二十餘年。
大宋這邊,“四方無事,百姓康樂,戶口蕃庶,田野日辟。”遼國這邊,承平日久,武備廢弛,逐漸成為大宋的附庸。
宋人把遼軍從一群老虎慢慢圈養成了一群羊,久而久之,遼國再也不找不到當年的契丹鐵騎。
兩國一百餘年相互交好,天下太平,百姓遠離戰火,無有恐怖,安居樂業,日子過得優哉遊哉。這都是澶淵之盟帶來的福澤和恩惠。
若要問澶淵之盟最大的功臣是誰,那一定非寇凖莫屬。
◆清官原是官二代
你眼中的寇凖是什麼樣的?
雙天官寇凖,寇老西,老百姓心目中的大清官,大宋朝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
喜歡喝醋,腰上總别着一個醋葫蘆,操着一口濃濃的山西腔。
生活節儉,非常摳門,不肯花錢。家裡不是一般的窮,自己穿補丁衣服不說,他招待貴客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把草帽的邊撕下一圈,搓吧搓吧,沏水當茶喝,美其名曰山西特産,名叫“圈茶”。
清正廉明,總有各種奇思妙想。為保忠良,在朝堂上智鬥奸臣,怒對皇上,為楊家将申冤昭雪。
在評書演義中,寇凖絕對算得上是一位忠君愛民的賢良宰相标杆。曆史不是演義,曆史上真實的寇凖絕對要超出你的想象,驚掉你的下巴。
史載,“凖少年富貴。”
寇凖可不是窮人,他是官二代出身,少年富貴。父親寇湘是後晉開運二年狀元,才華橫溢,盛極一時,後應诏任魏王記室參軍,因屢建功勳,被封為萊國公。
“凖少英邁,通《春秋》三傳。”
一次,寇湘在家中宴請,衆人聽聞寇家公子,博學多才,能三步成詩,都想開開眼界。就将寇凖請出,以華山為題,讓他作詩一首。
少年寇凖,來到廳堂,稍作思考,随即吟道:“隻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低。”
在座高朋無不驚歎:“此子将來必成大器!”
◆喝出來的酒仙
天上人間,惟有酒仙。詩雲:“李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辨驚四筵。”
這世上本沒有酒仙,酒喝多了,就成了仙。
寇凖也跟他的父親一樣,喜歡豪飲,他喝的可不是山西老陳醋,而是美酒。史載,“寇凖性豪侈,喜劇飲。”漢代郦食其自稱“高陽酒徒”,寇凖也自封诨号“汴京酒仙”。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每宴賓客,多阖扉脫骖。”
寇凖性情豪爽,喜歡排場,生活奢華,花錢大手大腳。每次宴請賓客,都是令人解下客人拉套的骖馬,關上大門,盡情暢飲,不醉不歸。
《宋史》載,寇凖酒量大得驚人,每次酒宴,不問對方官員品級大小,隻問酒量大小,以此來排列座次。隻要聽說哪位大臣能喝酒,必定請來一同暢飲,拼命地互相灌。
寇凖到底有多能喝?“白酒二斤半,啤酒随便灌,”如果是這樣,那就不叫寇老西了。人家是沒有量,一直喝,千杯不醉,猶如酒神附體。撂倒一大群,喝斷一連串,倒滿必幹,朝中官員聞聽“請你吃飯”,各個魂飛膽顫,後脊梁骨流汗,汗中帶皿。
有一官員,官職不大,酒量很大。寇凖連續跟他喝了兩次,官員喝得滿臉通紅,差點沒喝死,寇凖依然不依不饒,繼續讓他喝。
天天這種娛樂至死的日子,官員的妻子終于忍不住了,親自找上門來喊冤,大鬧相爺府。寇凖這才放過這位官員,以後再也不找他喝酒了。
寇凖飲酒,一直喝得很寂寞,因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跟别人喝酒,别人都是喝醉了,而他是喝累了。
宰相豪飲傳天下,引得高情鶴氅人。一天,有位道士登門來訪,聲稱自己特能喝,可以對瓶吹,一口喝一缸。
突然有這麼一個活寶找上門來,寇凖自然高興了,馬上叫人準備好酒菜,搬來數壇好酒,兩人開始對吹。
道士抓起酒壇子,跟牛飲水沒啥兩樣,咕咚咕咚,頃刻間,幹了個底朝天。再看寇天官,半壇子還沒下去呢。道士又拎起一壇子酒,揭去封蓋,沒費吃灰之力,又幹了。這時,寇凖才把第一壇子酒剛喝完,道士又去開第三壇子的封蓋。
寇凖手持酒壇子,心裡開始打怵,乖乖隆地咚,看來這回是真的遇上高人了。立即伸手制止道:“打住!打住!無量天尊,道長好酒量!隻是在下要務纏身,如果跟你這樣喝,真的醉得不省人事,皇上怪罪下來,在下實在擔當不起,請道長見諒。”
道人手撚須髯,哈哈大笑,“大人說得極是,那我們今天就不比了,不過,貧道有一言,要說與大人聽。”
寇凖道:“道長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道人手撚須髯,正色道:“無量天尊,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财是下山猛虎,氣是惹禍根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
經過此事,寇凖再也不強迫别人喝酒了,自己飲酒也有所節制。
◆蠟炬成堆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皇宮的夜晚都是點蠟燭的,唐朝時宮廷内務機構的各部門中,就有專門分管蠟燭的左尚署。蠟燭屬于貢品,物以稀為貴,在那個蠟燭如同黃金的時代,除了皇宮和豪族巨富,普通老百姓家裡是點不起蠟燭的。
寇凖的家中也是點蠟燭的。“家未嘗爇油燈,雖庖匽所在,必然炬燭。”
寇府點燈從來不用油燈,寇凖覺得油燈太刺眼,下令全部使用蠟燭。普通的蠟燭不管用,要點就點大個的,即便廚房廁所這些地方,寇府也要點上大蠟燭,而且一點就是一個通宵達旦。這種待遇,也隻有皇上才能擁有。因為點的蠟燭太多,滴的蠟油凝結起來,每天都能清理出一大堆。
在宋代,一根普通的蠟燭起碼要賣到二十文錢,大蠟燭的價格要四百文左右。按照當下的換算,一兩白銀相當于人民币三百元,一根大蠟燭的價值超過一百二十元。
在點燈上,寇府一年的花銷驚人,其他方面的花費還能小得下來嗎?由此可見,寇凖哪是什麼窮困潦倒的寇老西,人家是真正的有錢人,土豪!
也許在老百姓的眼中,清官都應該是那種吃糠咽菜,吃了上頓沒下頓,花錢上摳摳搜搜,穿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一雙朝靴上面還要露點破洞的形象。
呵呵,真實的寇天官,對不起,你思維跑偏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少人對寇凖的奢侈無度,頗有微詞。
古語有雲:“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五服。這種胡吃海喝,飛揚跋扈,就算有一座金山也會敗光。
後世宰相司馬光就曾把寇凖的奢侈生活作為反面教材,來教育自己的子女:“近世寇萊公豪奢冠一時,然以功業大,人莫知非,子孫習其下風,今多窮困。”
雖然好酒,花錢大手大腳,但不可否認,寇凖絕對是一位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忠臣賢相。
文武禀全才,何人更可陪。宋太宗趙光義曾言:“朕得寇準,猶文皇之得魏徵也。”大宋治蜀功臣張詠也曾說過:“寇公奇材,人千言而盡,準一眼而盡,真宰相也。”
自從少年登科,寇凖一生仕途順達,入相封爵,功勳濟世,可謂風光無限,在大宋官場,實在難有匹敵者。
景德二年(1005),十一月十九日,寇凖又加官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位極人臣、榮耀至極、風光之極的雙天官寇凖,當堂寫下一首極其自負的《蝶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