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楠木盒子,同樣的絲綢,同樣大小大的玻璃,朱見深就這麼雙手捧着走進了掌管大明十幾年的老天官、吏部尚書王直老太師的家門。
其實就是同一個楠木盒子,連裡面的絲綢和用來墊襯的錦帕都沒變,朱見深給自己的皇叔父景泰帝朱祁钰陛下送完玻璃之後,順手又把盒子拿了回來。
畢竟,一個楠木盒子還是挺值錢的。
老天官王直正躺在躺椅上,曬着太陽,蓋着一床錦被,周圍還有一圈薄紗屏風圍着,旁邊放着一個小茶幾,紅泥小爐的炭火燒着一壺水,旁邊袅袅的水汽,帶着些許濕氣,讓朱見深不由的有些羨慕……
這要是自己這個歲數也能這般逍遙,多好?
“學生朱見深見過老太師……”
王直微微的睜開眼,看了一眼朱見深,從錦被裡伸出手,擡手指了指旁邊的錦墩。
一個俊俏的侍女走過來,端着錦墩往朱見深的身邊挪了挪說道:“殿下,老爺讓您随便坐……”
朱見深看了旁邊一共隻有倆錦墩,心向我随便坐能坐那裡?
看了一眼,有心讓自己的萬姐姐坐下,可想了想面前的老天官,還是算了,隻得歉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站着的萬貞兒。
轉頭看向老天官,朱見深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想到中國自古有句話叫擡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送禮的笑臉人?于是笑着說道:“老太師,學生這回來冒昧打擾是想着送您一樣寶貝……”
王直卻是眯着眼,一指茶。
那個俊俏的侍女急忙過來拿起咕咕噜噜開着水的水壺,沖了一壺茶,然後倒了兩杯,将一杯遞給王直之後,這才又重新端了一杯熱茶,俏聲的說道:“殿下請品茶……”
看看人家這架勢!
在來的路上,朱見深就從萬貞兒那裡知道了一些這位老太師,老太保,老天官的所作所為——永樂帝初年的進士,宣宗實錄的編撰者,曆任禮部侍郎,正統五年的時候,甚至差點入閣,後來因為得罪了楊士奇才被調到吏部,從此開始執掌吏部。
自己老爹腦袋糊塗,不蒸饅頭争口氣,禦駕親征土木堡的時候,王直老爺子就是留守重臣之首,而後于謙也是得到他的支持,才能成為大明救時宰相的。更是他立主景泰帝登基,也是他主張迎回自己老爹的,而他更是反對景泰帝重立朱見濟為太子的最大大佬……
甚至為了照顧年老的老天官,景泰朝專門為他又增設了一個禮部尚書來輔佐他,比如現在的禮部尚書王翺,以及王翺之前的何文淵!
所以,你看看,這麼一位大佬,為了朝政的穩定,怎麼着也得是……沒入閣!
所以說,太祖那句話說得對,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都容不下中間派!
其實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就是對于左派和右派來說,你中間派何嘗不是第三派?
就像是現在,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無論是景泰帝,還是太上皇你都得站一邊,結果現在你王直,想幹什麼?
越看這老天官,朱見深就越是眼熱,甚至覺得眼前這個老頭子比他身邊的侍女都要耀眼。
“送得就是你說的那個玻璃吧……”
王直輕輕的說道,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卻連貫清晰,顯得中氣十足。然後笑了笑繼續說道:“最近這北京城裡可都傳遍了,太子殿下的大名怕是早就成了街頭巷尾茶館裡的主角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