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日清晨,石達開先被押至總督大堂,成都将軍為崇實與駱文忠同坐督署大堂,司道以次合城文武都在。
堂下設三隻拜墊,是為石達開和另外兩個将軍所設。
然而三人并未跪拜,而是帶着刑具坐在墊子上。
三人的頭巾都是用黃緞子制成,唯有石達開的頭巾上繡有五色花。
清制将軍高于總督,故總督駱秉章等候為崇實問話。
然而為崇實吓得說話吱吱唔唔,大家都聽不清他到底說了啥。
隻見石達開昂着頭,怒目而視,為崇實頓時神情沮喪,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駱秉章隻好自己問話:“堂下犯人可是太平天國賊子石達開?”
“吾乃天國翼王石達開!”
“石某人,你今日就戮,我替你算算,也算是值得了。
自從你起事到現在,你占領了好幾個省,誅殺了大清封疆大吏三人,将士數不勝數。
你今天死了,一了百了,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石達開笑道:“所謂成王敗寇,今日你殺了我,是我敗了,沒話可說。你若不殺我,難保我将來不會殺你!”
三人微笑昂首出門,二将讓開,請石達開先行。
石達開及全體将士用囚車押送刑場。一路上送行跟随的百姓一街兩行,泣不成聲。
三人向百姓微笑緻意,對于即将到來的災難毫不在意。
監斬官正是楊重雅和劉蓉。
本來駱秉章對石達開心存敬意,囑咐楊重雅寬容一二。
然而楊重雅因石達開在審訊時對其大罵不止,而自己卻無法還口,感覺顔面盡失,心中懷恨不已,并不打算饒恕石達開。
楊重雅此人本是江西一代名儒,詩詞均有流傳。
平時一幅仁人君子的形象,誰料想此時忽然顯露出他陰狠兇殘的小人本性。
石達開走向刑場台階時,劉越雷虎站立兩側,請主将先行。
石達開昂首走過,待明正典刑後,照例要問一句犯人,于是劉蓉問道:
“石達開,你身犯重罪,今明正典刑,依律淩遲。你還有何話說?”
石達開此刻已被剝光衣物,身上灑水,可以看到當年的英雄如今已如老叟一般隻剩下一幅皮包骨頭的身材了。
然身軀雖然可以摧殘,他的氣質品格仍舊挺立昭彰。
石達開昂首說道:“清廷走狗,背信棄義,殺我兄弟,殺我家眷,豬狗不如!
我石達開今日赴死,來生仍是一條好漢,仍舊會殺盡清廷走狗,一個不留!
楊重雅,駱秉章,你們等着,我死後化為厲鬼,絕不饒爾等!”
楊重雅見其大罵不止,乃大聲喝止,命令即刻行刑!
劉蓉記起駱秉章的交待,便數次示意楊重雅,是否讓刀斧手來個痛快,楊重雅卻裝作不知。
幾個刀斧手一齊開始動刀,劉越雷虎等也不例外。
鮮皿淋漓的場面觸動了圍觀百姓的心,一想起太平軍和翼王的好處,百姓們哭聲震天,大聲哭求監斬官饒恕,然而楊重雅始終置之不理。
一些百姓開始鋪開場子,當面祭奠,擺上供品酒果為石達開送行,百姓們不顧官兵的阻攔,叩首跪拜不止。
石達開與衆将行刑時無一人叫疼,昂首挺兇,氣勢凜然。
劉蓉大為感慨,心中實在不忍,就直接下座,對着刀斧手吩咐了幾句。
沒等楊重雅反應過來,刀斧手已經将石達開及幾位将士送向了天國。
淩遲儀式繼續象征性地進行,直至他們完全變成了皿人,面目不辨。
石達開等人的首級被割下,以石灰腌制,裝入盒中,送去京裡,呈給内閣和皇上。其餘部分就扔在刑場上不管了。
行刑結束後,隻有石定忠一人還在牢中。
他見父王和幾位叔叔不見了,不住嘴地哭喊着問張七,張七實在不忍他日夜哭喊,就告訴他父王和叔叔們都去了天國。
小定忠不哭了,含淚問張七:“七叔,那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去天國見到父王了?”
張七哭着說:“是的,是的。”
石定忠破涕為笑,從衣服裡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交待張七說:
“七叔,這是我過生日的時候,天王送給我的,我死的時候,你不要讓他們給我拿去啊!”
說罷,跪謝張七。
楊重雅聽說石定忠日夜哭喊着要找父王,心中懷恨,大怒,令獄卒将石灰粉堵住石定忠的嘴巴,直至他完全咽氣,再也不能哭喊了。
歸安孫谷春曾是楊重雅的知己好友,對他這樣的做法十分不認同,寫信質問他:
“石定忠不過是一個小孩子,依大清律例,十一歲後閹割為奴就夠慘了,你為什麼還要用石灰悶死他?這小孩子犯了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