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秋天的一個傍晚,少誠從國子監衙門回到家,喜不自勝地對母親和妻子說:“娘!月莺!快拿酒來,今天一定要喝上幾杯!”
月莺和坤娘見他如此高興,都忙問:“什麼高興事樂成這樣?快說說我們也高興高興!”
“哎,就不告訴你倆,快上菜,餓死我了!”
“見天回來就是餓!衙門裡天天有多少事要做啊累成這樣?”
“可不是事多嘛!淨是大事,淨是好事呢!”
“什麼大好事?”
月莺一邊擺上碗筷,一邊饒有興趣地坐下,雙手托腮望着少誠。
坤娘見狀,一把把她的手拉下:“不許托着下巴!”
“娘,怎麼下巴也不許托?”
“托下巴一輩子發愁!不準托!”
“哼,規矩還真多!少誠,你知道嗎?統共就咱們三個人,娘吃飯過日子規矩還那麼多!比方說筷子不許插碗裡啦,做飯時鍋鏟不許敲出聲音啦,勺子碗不能磕碰啦,在家也要打扮整齊啦等等等等,真是好麻煩喲!”
“你習慣就好啦!這些也不難,慢慢就習慣了。”少誠拍拍月莺的手,安慰她道。
坤娘笑笑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一家子沒有個規矩不成體統,不管家裡有幾口人,這個就是家風,必須得遵從。我們打小就是這麼過來的。
你們現在好多了,這做着飯就順手捏起來偷吃,哪像我們那時候,婆婆吃飯的時候,兒媳是不能坐在這裡的,必須站旁邊伺候,等家裡長輩和男人們都吃完了端進廚房裡吃去。”
少誠點頭道:“娘說的一點不錯,我記得那時候,連我和大哥都吃完飯了,還沒輪到娘呢!靜琳最可憐,總是最後一個吃。”
“咱家裡重男輕女也太嚴重了。”月莺有些不服氣。
坤娘道:“這男人們是出去幹活掙錢的,是出力氣的,自然要看重些,女人和孩子們都守在家裡,晚吃一會沒什麼,老祖宗的規矩就是這樣。
對了,少誠你還沒說你的事呢,光知道吃!”
“啊,就是說啊,你倆一直說規矩,整得我都快忘記了。”
“那快說啊,我都沒敢吃飯一直等着聽你說呢!”月莺忽閃着大眼睛盯着他。
少誠望着她的眼睛說:“先說老家的事吧!前些日子,老家下雨了,我看邸報上寫了,半個月下了兩場透雨,可算是把地給澆透了。”
“這麼說旱災過去了呗?”
“老天爺啊!你終于想起老百姓了啊!少誠,不行,趕明兒就收拾回家,我得回去整我那地去,回去晚了趕不上了!”
“娘你急啥啊!這少康在家呢,會不知道收拾地嗎?”
“我不信他能整好,不行,我非得親自收拾我的地去,一想到我的地,我這心跟貓抓似的,急得不行啊!”
“行行行,咱回去,我還沒說第二件事呢,聽我說完。”
“對啊,第二件事是啥,你說。”坤娘這才打住了想家的念頭。
少誠頓了一頓,把嘴裡的飯菜咽下去,方才慢條斯理地說:“前一陣子啊,監裡考了一場試。”
“考試?先生還考試嗎?還是學生考試?”月莺有些莫名其妙。
“都考。學生考學生的,先生考先生的。我參加的考試為的是提升我自己。”
“那麼考試結果怎樣?”
“考得還行,反正我現在是國子學五經博士啦!比起先前可是升了一品,現在是正五品啦!”
“就是說升遷了是吧?都是博士講學,品級還不一樣啊?”月莺開心地臉都紅了!
“那當然了!所以說,好事成雙,必須要幹一杯!”
一家子歡歡喜喜地舉杯慶祝,隻有月莺碰了杯卻放在桌邊并不飲下。
少誠奇怪地問:“你怎麼不喝啊?今天高興,都得喝啊!”
月莺的臉更紅了:“我不能喝。”
坤娘道:“不能喝?為什麼?”
月莺不好意思起來:“哎呀,你們喝了就行了,趕緊吃飯吧,我都餓了!”
母子倆面面相觑,不知怎麼回事,隻好一起都吃起飯來。
剛剛吃完飯,坤娘和月莺收拾碗筷的時候,月莺突然間跑出門外,蹲在樹根下哇哇吐了起來!
坤娘慌忙跑出來看:“月莺,你是不是有了?”
月莺含羞點了點頭。
少誠追出來問:“怎麼了?出啥事了?剛吃完怎麼就吐了?”
坤娘給月莺端了碗清水讓她漱口,嗔怪地看了少誠一眼說:“啥也不知道!你媳婦有了!”
“有啥了?”
“有啥了,懷了孩子了呗!”
“真假的?不能吧?”
坤娘不想在院子裡跟他多䋈叨,先叫月莺回了房,收拾碗筷去了。
少誠急忙回房拉着月莺問:“你怎麼知道懷上了?萬一不是呢?你可别哄我啊?!”
月莺推了他一把:“就是哄你的,啥也沒有!”
少誠摸着後腦勺嘿嘿一笑:“娘說有就是有,肯定是有了,你哄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