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奸似邪,善惡難償。悠悠而雅,上道無宗。
親眼見了程咬金的裝模作樣,倪土才知道這人能厚顔無恥到何種地步。
一大早,前來宣旨的小黃門立在雪地裡,一臉肅穆地等待程咬金的中軍帳裡灑掃庭除。
近百人将附近的冰雪鏟起來,又被擡走推走,露出濕乎乎的泥土來。又有人擡了石夯,吆喝着曲調将地面打得結實如水泥地,難能可貴的是竟能做出光滑面來。
一桶水又一桶水被拎過來,潑洗了附近各處,又将閑雜家什折騰到旁處。
最終,一個偌大的營帳除了一張床和一個供奉桌案外,别無他物。
讓倪土差點兒笑噴的是,穿着沉重铠甲的程咬金被四名士兵連床闆帶人一起擡到供桌前。程咬金才咬着牙哎呀呀亂叫着從床闆上艱難地爬起來,行個跪俯禮。
程政等人也全是一身的铠甲肅立兩側,一見到程咬金行了大禮,他們也馬上跪了下去。
此時,小黃門那張白皙地過分的臉上才露出一個似奸似邪的笑容來。
他一隻手高高擲着一卷聖旨,跨着大方的步子,行着穩健而又緩慢的步伐。他還用尖細卻不失威嚴的嗓音朗聲叫到:“應天順,受明令,承恩澤,蒙庇護。盧國公,接旨。”
語速極緩,卻不失任何威嚴。抑揚頓挫地甚有韻律,宣旨之人似乎很是享受這種歌唱。
不過,小黃門正在享受自己的韻律時,突然把眼睛一瞪,臉色刷地一下子變得雪白無皿絲。
程政感覺到了這種異常,忙擡手,突然看到倪土杵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衆人,完全将自己置之度外。
“倪土,趕緊的!”
程政壓低聲音厲聲說到。
“我……我也要跪?”倪土用手指着自己,問到。
“屁話,趕緊的!”程政的臉瞬間變成了茄子,擠眉弄眼地命令到。
“來了!”
倪土來到程政跟前,不耐煩地跪了下去。
“小兵,倪土接旨。”
現場異常安靜,連營帳外百米處馬兒嘎吱嘎吱噘草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倪土擡頭,看到宣旨的小黃門将稀松的眉毛緊蹙成兩個肉團了。
他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倪土一眼,咬牙切齒一番,這才克制住了要罵人的沖動。
“盧國公,接旨。”
“臣接旨。”
小黃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門下:盧國公膺先聖顧托,受命輔佐陛下,日夜操勞,強弩銳軍,護佑朝堂,前有奉鋸子神器,揚我大唐軍威,朕甚是欣慰。”
“今又獻出世間佳品兩件,黃金面包猶如金齑玉脍,白玉豆腐堪比珍馐美馔。”
“朕因風痹之害,已數日不能大快朵頤,此番美味了結朕之口福。感懷盧國公之忠心,特賜盧國公黃金馬甲一件。”
“記程政大功一件,賜鎏金銀冠。”
“賞倪土,賜馬鞭一條。”
“啥?馬鞭?大補啊!陛下真是好人,千裡之外,知道我虛?”
“奉被诏書如右,符到奉行。”
“謝主隆恩!”
“感謝高宗啊……”倪土這番想着,心裡一高興便大聲喊了起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肅靜地近似肅殺。
倪土一擡頭,看到程咬金都羞紅了臉,程政更是皺着眉頭貌似在思索什麼。小黃門卻在眯着眼,目視着面前的虛空,嘴角卻溢起了笑容。
倪土這才幡然醒悟。“好一個吾皇萬萬歲,那可是武媚兒在成為女帝之後,在金銮殿用一句‘玉女河邊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引出來的。”
“一位工于心計又愛好谄媚的學者猜透了武則天的心思,便高呼:‘金銮殿前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武媚兒聽到這句話,甭提多高興,從此,這句‘萬歲萬歲萬萬歲’才傳遍了朝野。”
倪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了,倪土隻能向着衆人嘿嘿一笑。
臊眉耷眼的程咬金羞愧地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一輩子研究拍人馬屁,沒想到自己還不如一個小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