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相惜?
若是将自身的坎坷遭遇告訴了她,并說出自己如何白手起家,成就一番商業奇迹,倪土敢斷定,他今日便能俘虜了這位美麗嬌娘的芳心。
但倪土還是保持一言不發。
他不想還未在這個大唐長安出世,便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沒了。
背負着浪蕩子的身份,如何才能遊刃于上層社會呢。
理智戰勝了野蠻。
倪土趁着老王前來說少郎起床了,便抽身出去了。
獨留王甯氏守着空屋,慢慢消化剛剛醞釀升騰起的情愫。
雖然這情愫十分久違了,但王甯氏還是慢慢吞咽下去了。
畢竟人家是人中玉龍,騰騰而起的朝陽。而自己早已是朱顔已凋零,殘花敗柳之身。
揮掉心中的不敢,她開始張羅着去貴婦群裡聚會。
今日,程夫人張羅着在長安液池的長壽亭舉辦茶話會,被邀請去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王甯氏仗着絲綢莊才勉勉強強擠進這個貴圈子。但夫君的身份在她們眼裡算是卑微的,自己又多了很多礙眼的風言風語。所以,每次的聚會都變成了王甯氏的折磨。
這次卻不同了。
她從倪土剛才認可的眼神裡讀出來一個重要訊息:自己問心無愧,為何要覺得丢人現眼呢。
雖然外面風言風語說自己跟老王怎麼着。
但知道了的人還不是認可自己的作為,既滿足了老王的願望,又保存了夫君的臉面。
這樣一想,瞬間覺得自己也很偉大。
更覺得氣也順多了,腰杆陡然直了。
她恨不得馬上去茶話會現場耀武揚威一番。
昨晚還在為沒有玉骨折扇發愁,沒想到今日便有了珠繡耳帽。
這般華麗而精巧的小物什一旦戴上,氣質一下子高貴了太多太多。
“倪土,謝謝你!”王甯氏在心中感謝到。
“阿嚏!”在書房内的倪土陡然打了一個大噴嚏。
王百度擡頭打個哈欠問到:“土兄,你受風寒了?”
“我受人惦記了!”
“什麼?”
“沒什麼!趕緊寫完作業,等吃了早餐,咱們出去玩兒。大冷的天呆着不動,還學個屁!不凍死你算是奇迹了!”
“我有炭盆!”
“我一盆子扣死你!這些濃煙也不怕嗆死你!”
“嘿嘿,正合我意!”
“滾!麻利點兒!趕緊寫作業!最好趁着老夫子來之前咱們就竄了,要不然這一日又難捱了!”
“得來!馬上!火速!”
幫助百度逃學,這是倪土的天職。
兩人裹厚實了衣服,風一樣飛竄出了院子。
當兩人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街道盡頭時,街道另一側,教書老夫子卻拄着拐杖慢悠悠走來。
快到王家大院門口時,門房家丁就朝老頭子喊了一句:“喂,老先生,少郎今日沒在家。”
“沒在家?幹什麼去了?”
“陪夫人出去了,夫人也是剛剛走,您在路上沒碰到他們嗎?”
“街道上那麼多人,我去哪座轎子相認!”老頭子被仆人的話氣得拿着拐杖直戳地面,戳得凍雪粒子噌噌地飛舞起來。
“三日打魚,兩日篩網,如此讀書,豈能成就大業!老夫……老夫……”老頭子氣得直捋兇口。
仆人瞧着老夫子兇口處的衣服還補了一個大補丁,甚是符合他那一輩子寒酸的身份。當初誰哭爹喊娘地前來求助主母收留他。他說什麼家門不幸,還不是因為他年輕時好酒色,敗壞光了家産,終年弄了個落魄。若不是主母慈心善腸,他早就去大街上乞讨了。
仆人等着老夫子将什麼老夫教不了,另請高明,就此别過,不謝……等之類的話。
等老夫子把氣兒喘勻實了,終于來了豪情狀語:“老夫明日再來!”
仆人瞪大了眼睛,楞在當場。
老頭子卻冷哼一聲,以一隻腳為圓規腳,另一隻腳擡起來,帶動小腿畫一個圓潤的弧度,帶動身子轉動。
等到那一條淩空而起的腿落地,他甩開拐杖,挺直兇膛趾高氣昂地朝前快速奔走,很是難以掩飾這又一次“被放假”帶來的喜悅。
他很像一個勝利者。
今日天氣晴好,隻是氣溫被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映照地有些凄冷。
皮膚好不容易被太陽的光熱焐熱了,卻又被這裹着雪粒子的寒風吹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