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幾年前劉姥姥帶着外孫闆兒在榮國府受了鳳姐她們的款待。回了老家,置辦了些良田。
如今日子越發過的好,身上也穿的比上次體面。今年收成好,于是帶着新鮮瓜果雞鴨,駕着自家買的驢車。帶着闆兒,這回還帶了外孫女青兒,一早就往京城趕。
“闆兒、青兒、姥姥在家同你爹怎麼教你們的?一會到了太太家,一定不能和上回一樣。”
闆兒如今八九歲,自然和前幾年五六歲不一樣。不但照顧着妹妹青兒,很是乖巧的從闆車上遞來水囊。
“姥姥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亂瞧亂動。”
青兒羞怯去靠在闆兒身邊,拉着哥哥的手問:“國公府很大嗎?他們家每天都吃雞鴨嗎?”
劉姥姥哈哈大笑起來,一手趕着車子,在孫女面前顯擺:“大的很哩,比咱們整個村頭還大。雞鴨算的什麼,姥姥福氣好,吃了兩回宴,就連一顆拇指大的蛋,嗤嗤。都要花一兩銀子一個。”
青兒年幼,一無所知哪知道銀子一兩有多少。隻知道姥姥帶着她進城,見識富貴人家。
便喜的無不應承。于是劉姥姥帶着兩孫子進城,找至甯榮街。将驢車遠遠停下。讓闆兒在車上看哨着,拉着青兒來至榮府大門石獅子前。
隻見昔日輝煌的榮國府,不似方年簇簇的轎馬來往。門前無半點人氣,隻有一二個陌生的門子站着。也不是當年招呼她的那幾個,劉姥姥心裡思忖:“定是幾年不曾來,換了人。”且撣撣衣服,又教了青兒幾句話,滿口兒笑道:“幾位爺,往年我進去過,勞煩通知一下裡面的太太。”
這兩個門子是王府的人,站的像兩個門神似的也不搭理他。其中一人戲谑道:“什麼太太不太太的,這府裡頭沒有太太。如今兒這裡姓李。”
劉姥姥被唬了一跳,拉着青兒後腿幾步四周張望。這裡是甯榮街沒錯,難道走錯了?
她擡頭怯怯一瞧,果然曾經挂着的榮國府早不在了。門子見這一老一少也不像什麼奸詐小人,便好心把賈府男丁充軍,殺頭都說了。
劉姥姥便抱着青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嘴裡埋怨天埋怨地的号啕大哭,一手拍着地面。
“這…怎麼幾年光景就成這樣了呢?太太,奶奶和姑娘們都是好人呐。這是作什麼孽啊…”哭了一會兒,拉着青兒上前求爺爺告奶奶道:“麻煩爺告訴俺一聲,奶奶,姑娘們葬哪兒了,好讓我每年燒柱香也好。”
兩門子哭笑不得,又聽這老婆子說什麼姑娘們死了?那還得了,要知道賈府裡的姑娘如今都是王妃了。生怕這姥姥胡亂說話,白白丢了命令。
于是上前喝斥道:“哭什麼,哭什麼?誰家死了人,你還要不要腦袋了。”
劉姥姥又是被唬了一跳,抱着孫女顫顫巍巍問:“爺不是說,賈府人都被抄了嗎?”
門子晦氣,揮手趕走她。一邊趕,一面好心道:“你這想掉腦袋,也别拉着我們?誰說賈府姑娘們沒了?我們說的是,賈家老爺,王太太,老太太他們沒了。如今兒幾位姑娘都成了王妃,多早年就搬去忠親王府了。如今這裡也是我們王爺的産業,裡頭住的不過是一些丫鬟和幾個姨娘。”
劉姥姥這下沒了神,拉着一車的蔬菜。在驢車上獨個兒悶了半天,她這一輩子見過,最大最豪華的地方也就榮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