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賤氓隸之人井奚拜見于正大夫,感謝大夫千裡營救之恩!”
井奚,也就是日後的百裡奚在情報司的援救下,終于成功逃出了楚國,來到了于正軍中。為此,情報司人員還在秦人的狠厲追擊下折損了四人,這才擺脫掉秦國眼線。
“使不得,井奚大夫快快請起。”
于正連忙上前親自将他扶起,見他衣衫褴褛,頭發散亂,臉色更是說不出的蒼老和憔悴,立馬出言關心道:“大夫一路上辛苦了!”
“亡國罪人,奴隸之身,哪裡還當得大夫之稱。還請大人莫要再以舊時稱謂相稱,真真愧煞我也。”百裡奚連連搖頭,隻是不敢以平等的身份相稱。
本來像他們這種貴族間的初次見面,一般是要沐浴更衣,換上禮服的,以顯示對對方的重視和禮數。
但如今于正面臨兵危戰兇的局面,急需一位謀主來為他出謀劃策,所以卻是顧不得許多,聽聞百裡奚已經到了,當即全套甲胄在身也不管了,飛奔趕來相見。
不過看見百裡奚整個人萎靡不振的狀态,于正這才發覺自己的不妥之處,立馬開口緻歉道:“卻是在下唐突了,大夫旅途勞頓,本應好好休息一番的,是正冒昧打擾了。”
“哪裡哪裡,要不是大夫派出手下冒死營救,我又哪能逃出升天,怕是要死在楚國了。大夫對我有活命之恩啊,請再受在下一拜。”
百裡奚說着便又要行禮,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對于正更是執奴仆之禮。
見此,于正稍稍安心了些,看樣子此人的銳氣果真磨去不少,那招錄他或許也會容易一些。
于是,又叙了些關心之語後,于正便開門見山地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邀請他出仕自己的請求。
“井奚大夫若能出仕在下,餘必當待為座上之賓,但有所言無不遵從。
目下餘雖隻是大夫之爵,但亦有志奪取邘國的諸侯爵位,到時必為大夫複爵,分封家邑,榮華與共。”
于正說的很直白,無外乎是“畫大餅”和封功尚爵的那一套。說完後又有些忐忑地看向百裡奚,怕從他嘴裡聽到拒絕的話語。
果然,百裡奚一個勁地搖頭道:“不,不,不!大夫的好意心領了,隻是我不過是個亡國的罪人,哪敢再參與朝政,害人害己。
若是大夫看中,我願為大夫鞍前馬後,做一家中老奴,有口飯吃便已足矣。”
百裡奚的話讓于正有些錯愕,好似拒絕了又好似沒拒絕,拒絕出仕,但願為奴仆?
難道是此次成為奴隸的經曆對他打擊太大了?磨去他銳氣的同時也磨去了他兇中之志,隻想一心慢慢等死。
若是真成為這樣的老人,那耗時耗力地帶他來此可謂是得不償失,于正如今府中可不缺少幹粗活的仆隸。
事實也正是如此,先前成為晉國公女的媵臣時他還心有不甘,這才中途逃走。隻是在楚國的這些天,卻徹底讓他認清了命運,明白了自己的“志大才疏”、“自以為是”。
而那份為人奴隸的恥辱,與畜生同槽而食的經曆,更是讓他幾乎失去生而為人的所有尊嚴。
于正見此趕忙勸道:“大夫何出此言,先前虞國之事,乃是虞君不聽君之谏言才有亡國之事,實非大夫之錯,大夫何必将所有過錯歸結于己。
至于為奴的那些經曆,豈不聞‘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匹夫。’”
百裡奚眼前一亮,他遍讀典籍,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勵志”的話,很顯然并不是竹簡書和銘鼎上所記載的。
莫非是出自眼前這位年輕的大夫之口?此人有如此才學?
于正态度誠懇地堅決邀請,甚至口不擇言地連幾百年後孔夫子的話都搬出來了,可惜還是不能打動百裡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