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騎兵的出擊,的确遲滞了鄭國大軍的行進速度,但是主帥公子元并不在意,反斥之為“小道”也,無損大局,仍舊穩紮穩打的行進,行的是堂堂正正之軍。
畢竟三五天的路程拖延至七八日,總體來說也還能接受,又是在鄭國國内作戰,不會有太大的後勤壓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後路的小邑郲邑,卻是已經被輕騎兵們的一次奔襲給奪占了。也就是說此時大軍的後路糧道被截斷,很可能會陷入真正的斷糧之虞。
後軍統将并未将這一情況及時上報,反而試圖以後軍的五千人自行奪回此城,想要将功補過。
五千對一千餘,他自認為是勝券在握的,所以想着将此事和勝利的戰報一起呈上,如此不斷不會受責罰,說不得還能有戰功獎賞。
因雙方的這一番攻守,郲邑也就不得不被動卷入了這場戰争之中去了。
郲邑的宗廟内,郲氏宗族的重要人物齊聚于此,他們倒不是來此祭祀祖先的,而是被黑山軍給趕到了此處,作為集中看押的場地。
左濮更以他們的性命為籌碼,逼迫郲氏征召農兵參戰,共抗鄭軍。
“這個草包城主,怎麼能幹出這種‘開門揖盜’的事情來,我父當年真是瞎了眼,竟扶持這樣的草包上位。”
郲氏家臣中明顯對郲衡這個将宗族帶入險地的家主意見很大,不少人頭來憤恨的眼神。也不想想他們當年卻正是看中郲衡頭腦簡單,方便控制這點,才會全力扶持他的。
而郲家主郲衡同樣臉色凝重,和他的心情一樣,一直陰郁着,他也在為自己的錯失而自責不已。同時,他總能夠感覺到背後有幾道眼神兒時不時地瞟過來,似乎在謀劃着什麼,人心似乎已經有不穩的迹象。
也許等鄭國的大軍收複了此地,自己這個城主便要被他們推出去抵罪,重新換上一個符合鄭國心意的新家主。而等待他的或許是長期幽禁,甚至是身死。
他甘心嗎?
不,他自問雖無多大的才學,但日常行事也能允執厥中,勤勉有加,對國庶更有一顆仁愛之心,從不濫用民力。在國庶中聲望不錯,勉強也可算是一位好家主、好邑守,他本不該有此待遇的。
郲衡又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妾室,以及自己的三個孩子。妾室那雙包含着雲愁雨恨的眼睛,一直低垂着頭,自入宗廟以來便不曾言語過。卻用她并不厚實的肩膀和手臂圍抱着孩子們,想要給他們以安全感,她仍在盡自己母親的責任。
而自己的三個孩子倒也懂事,不哭不鬧的,但眼神卻不時驚恐地看着緊閉的大門,似乎在害怕門外的那些陌生的看守者。幼小的他們或許也在猜想着等待着他們的可能的結局。
他們無疑是好妻子、好孩子,本不該受此劫難的,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有盡到責任,才讓他們陷入此等險地。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熾烈的太陽光猛然照進屋内,人群本能地有些害怕,紛紛往後縮了幾步。
卻不是來拿他們行刑的劊子手,隻是今日的放飯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