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足足八年,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龐大的騎兵部隊經過了,然而,在今天卻意外地迎來了兩批:
辰時的那批:一色的紅馬紅披風紅犀皮甲,赤長铍,裝備有紅漆大弓,大纛上寫着“催鋒”兩字!
巳時的那批——黑袍黑鱗黑闆甲,馬披重铠,人人手持飛燕淩雲槍,背挂刃狼環首刀,旗上赫然印着“夜北”二字。
“弟兄們,拴好各自馬匹,咱們吃酒!”老梁頭手指着遠處土房,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
聞言,探馬營衆人一陣歡呼,可還沒進去,一個店小二便迎了出來,向老梁頭道:“對不住,諸位軍爺,今天小店被西營的胡爺包了。”說道西營,小二特意加重了語氣。
老梁頭皺眉道:“小二哥,我等弟兄趕了五十裡路,水米未進,饑腸辘辘,可否通融一二。”
“這……”小二哥有些猶豫不決。
“聒噪,小二,趕快讓他們走!”店内傳來一個嚣張的聲音:“你開門做生意的,總得分個先來後到吧?”
話剛落音,所有人的火氣‘騰’一下就冒了起來,探馬營中的幾人,作勢便要往裡沖,老梁頭卻一擺手,搖了搖頭,輕聲道:“算了,都别鬧事,再去内城尋一處酒肆罷了。”說罷,率先翻身上馬,衆人無法,隻得恨恨牽馬擺镫,幹生悶氣。
楊霆風見衆人生氣的模樣,腦中一時不知轉了幾個念頭。
忽地,他屁颠屁颠跑到老梁頭跟前,嘿嘿一笑:“頭兒,你和弟兄們先去内城,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他娘的,真是懶人屎尿多。”老梁頭冷笑一聲,黑着臉道:“去吧,茅房在客棧後方馬廄處,記得完事了早些趕上我們!”
楊霆風連忙自打了一下嘴巴,陪着笑說:“是是是,頭兒。”
正欲離開,老梁頭也不望他,隻淡淡地來了一句:“我說楊小子,别怪老子沒提醒你,别他娘的惹事!”
楊霆風渾身一個激靈,打個哈哈說:“不會!不會!真的肚子疼!”說完,他揉着肚子,表情疼痛不堪地往茅房奔去。
老梁頭搖了搖頭,但如今,也沒其他的法子阻止他,隻得帶着探馬營衆人策馬緩緩離去。
待馬蹄聲漸行漸遠,四周又入寂靜,楊霆風這才鬼鬼祟祟從客棧拐角處探頭鑽了出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沿着驿道又跑了數步,還不放心,又跑出老大一程,方才相信老梁等人已經走遠。
楊霆風做了個深呼吸,才不自覺地雙拳一緊,轉身朝着二娘客棧走去,就在這時,客棧門口處,緩緩走過一個邋遢軍漢,那漢子身材魁偉,目光陰狠,一身青衣,未穿甲胄,黝黑的臉上透着玩世不恭,嘴巴裡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下浮動着,也不嫌手髒,很自然而然地直接伸手往褲裆内掏了一掏。
軍漢左肩之上,扛着一柄大環首闊劍——長約六尺四寸,看起來無比沉重,下設湛藍大漆護柄。柄後綿延着一條黑色鎖鍊,鏽迹斑斑。
楊霆風快步跟上軍漢,尾随其後悄悄進入二娘客棧.......
前腳剛剛邁入,最先映入楊霆風眼簾的,便是歪歪扭扭的十來張木桌子。
店面其實也并不小,至少,不是外表上看起來的那樣。
隻是,屋檐牆壁的縫隙間,時不時地會有風沙寒氣滲進,但确實會比外面要好上不少。
櫃台處,坐着昏昏沉沉的記賬先生,半睡半醒的眼,直到小二喚了好幾聲,才算醒過神來。
客棧深處:八名弓手裝扮模樣的人占去了後端的兩張圓桌子,這些人身披錯銀兇盾兩裆,手有貂皮護指手套,頭戴裘翎籠冠,後面束着一把青纓,腰間佩着羽飾紋銅劍,身背拼竹長弓,腰配彩漆箭袋。
箭袋内,三十支三棱重箭矢散發着冷冷寒氣。
對于那邋遢軍漢的到來,衆人紛紛舉杯敬酒。
男人知道,這些軍人是武射營的士兵,棣屬于紫塞邊軍西大營‘左都督’韓天巍麾下,歸“武射軍侯”隋良宰所統領。
右邊角落處的三張方桌上,也坐了十三名軍漢,身着釣嵌兩闆铠,滿面須髯,頭戴熟鋼窮奇盔,上撒着一把青纓,肩負有闆條臂铠,手腕處人手一對精鐵腕铠精光蹭亮,身邊擱着朱漆秘鐵格斬铩,一個個歪七倒八的,推杯倒盞。
(朱漆秘鐵格斬铩——紫塞邊軍的一種制式長矛,既可刺殺也可橫掃多重性能兵器)
“哈!是胡爺來了,來來來,兄弟們,讓個座!”說話者乃是居中的一個高大中年軍漢,便是坐着,也是高出衆人一頭,裝束上與其餘軍漢并無不同,隻是多披着一襲紅色織錦大披風,眼角處皺紋深刻,年齡較之衆人略長。
見邋遢漢子進來,表現地甚是熱情。
這個男人,楊霆風倒是依稀有些映像,似乎叫陸一箎,和武射營同屬于紫塞邊軍西營,現任“長矛部曲督”之職。
常言道:
林中走獸有公母,雙飛彩禽分鴛鴦。
天地之中有陰陽,紫塞邊軍分東西。
紫塞雄關,十萬大軍,自然擁有一套完整的軍政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