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關明又再次跪了下去,不停叩首道:“罪将明白,以後定将全部心思放在‘夜不收’前敵營,絕不辜負副帥今日的不殺之恩,兩位将軍的作保之情!”
呼延晖微微颔首:“好!好!你真這樣想,老夫也就放心了。”
說着,他将手向着北方虛空這麼一指,“看看你們,個個壯室之年,英武不凡,年富力強,真令老朽不勝羨慕。遙想當年,爾等初來這邊軍之時,還隻是一群束發弱冠的少年,十載的習文學武,十載的軍旅生涯,你們終于都成為了我紫塞後繼之人;盼你等要時時警醒自己,身上擔着朝廷重擔,社稷安危。當竭心兵事,精忠報國,而不是将心思用在販賣軍資,吃喝嫖賭,起屋納妾之上!明白了嗎?”
箭庫的衆人,早已被激勵得熱皿沸騰,無論士卒還是将校,都齊刷刷跪倒,異口同聲道:“請副帥放心,紫塞邊軍,誓為大胤江山永固不破之屏障!”
呼延晖這時也是神情一振,揮手對衆人道:“好,都下去,各司其職吧!”
“諾!”說完,衆将校士卒大聲回應,接着,便像一陣風兒似的,齊齊邁出了箭庫大門。
箭庫中,刹間,隻剩下了呼延晖,常戚風以及那名女童。
女童這時已經停止了哭泣,黑乎乎的小手,捧着牡丹餅,一口咬去,好大的一口,直咬掉了半張餅子,看起來就像是餓死鬼托生。
常戚風拍了拍女童,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副帥虎威,太學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呼延晖呵呵一笑,問道:“喔?怎麼長了見識?說來聽聽?”
常戚風連忙回道:“副帥今日,一殺一赦,不但凝聚了軍心,也重新煥起了我邊軍将士們的皿性悍勇!”
呼延晖搖了搖頭,淡淡道:“我這半輩子,大多都在兵營中度過,這點帶兵的伎倆,不足為奇。”
二人默了一下。
常戚風忽将目光一下子轉向女童,臉上表情變了一變,顯然話裡有話。
呼延晖背過身去,閉上了雙眼,“你說吧。”
常戚風點點頭,便迎上前,湊近呼延晖耳畔,壓低了聲音道:“副帥,剛才我詢問過這女娃了,她呢,并非是張敬謙親出,乃是我邊關的戰争孤兒,而像她這樣的孩童,據說還有十七八人之多,都寄養在敬謙老母家中,所以,敬謙販賣軍資,實為.......”
說到這兒,呼延晖的面容動了一下,卻依然站在那裡。
“副帥,這件事的始末,我大緻已經心裡有數,定是邊軍司務庫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侵吞死難将士們的撫恤金,這裡頭的前因後果,波谲雲詭,您老想不想知道?”
呼延晖閉着眼,搖了搖頭:“不想知道。”
常戚風一怔,“啊”了一聲。
沉默了少頃,他再次拱手作揖道:“副帥既不願親自過問,那麼,由在下代為追查這侵吞撫恤一案!戚風雖不才,定查他個水落石出,可否?”
“不可!”呼延晖猛然睜開了雙眼,卻并不看常戚風,他寒聲道:“太學呐,我想,這件案子你就不要查了。不,非但你不能查,而且,我們還得當這事沒發生過!”
常戚風眼望着副帥,并不接言,面容十分嚴肅。顯然,對呼延晖這句話,他十分不滿。
他本是江南書香名門常家的三公子,剛到始室之年,卻已是那号稱天下四智——風、花、雪、月中的風,不但智謀極高,且為人亦俠義,為當地的百姓解決了許多難題。
後來,他棄文習武,投筆從戎,被哥舒老帥特招,入了這紫塞邊軍的軍事幕僚集團。
而其本人,又是極為酷愛兵法,天賦又高。
僅僅三載,他就讀完了當世所存的所有兵書韬略;出謀劃策,排兵布陣無人能及,就連哥舒老帥也時常要向他請教兵法,軍略,無不是對答如流,頭頭是道。
恰逢此等不平之事,常戚風一股俠義之氣便冒上頭來。
“副帥是怕這件事牽連到在下的安危,還是怕牽連到......?”常戚風察覺自己失言了,後面半句話楞是沒有說出來,頓了頓,他繼續道,“副帥,這人命大如天,冤屈必須伸張,殺人就得償命!”
呼延晖先是一愕,接着臉上顯出了一種複雜的表情:“那老夫就直言吧,你這一腔熱皿,高談闊論,僅僅是書生意氣而已!須知,打狼不死必被狼咬,你懂嗎?”
聞言,常戚風也是一怔,接着,他也負氣地道:“您老,覺得在下,也是那貪生怕死之徒嗎?那太學現在就可以答複您,大可不必。”
“糊塗!虧你還是飽讀詩書之人!”呼延晖怒叱一聲,狠狠瞪他一眼,“為何不讓你查案,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常戚風依舊懵在那裡,許久才問道:“還請副帥明示,在下不太明白。”
呼延晖定定地望着正在大快朵頤的女童,良久,才慢慢說道:“眼下倒賣軍資一案,錯綜複雜,肯定是多方牽連。再查下去,勢必會謠言份起,軍心躁亂,紫塞不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