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乃是高開。
慕容恪隻推開高開,厲聲喝道:“軍令不行則國不行,吾怎敢自廢法度,來人結陣!”
衆人紛紛跪下勸道:“将軍,不可。”
“這是本帥自己定下的規矩,令行禁止,不得勸谏。”
“砰”高開揮起手中利劍,将束縛在慕容恪身上的鐵索砍斷。隻跪下,擡其劍欲自刎而死,言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戰。今日就是我死谏之時。燕軍不能将軍,南下大任臣擔不起。臣自将軍鎮守遼東之日起就追随将軍,将軍禮賢下士,對胡漢皆赤子之心以待。遼東高氏素被先王貶抑,将軍不以為意,将軍以國士待我,我願代将軍去死。”
突然一群人沖進人群裡,盡把竹筒打翻,竹簽散落了一地,隻見那領頭之人是故趙國降将沐堅,其後是與他一起投降的趙國軍士。
“将軍,吾等故國已滅,家中親族子侄皆被冉闵屠戮,本無顔苟活于世,幸得将軍收留,方有能效力軍前之機,今仇敵敵國在前,吾等本就欲手刃敵寇,俱懷死志。今次陷死之陣,吾等願往。”
其後人等齊齊叩首道:“吾等願往。”
衆人被那降将沐堅所激勵,紛紛齊齊跪下,請求自結死陣。
慕容恪落淚了。
“吾慕容燕國自先祖起兵以來,曆世三世,終有今日之大勢,所賴者何如?乃是諸位忠貞之士,今次大敵當前,我軍數敗,非士卒不勇,吾之罪也。我慕容恪無能,使諸位陷此險地,請受我慕容恪一拜。”
說完慕容恪重重的伏身跪下。
沐堅笑着說道:“将軍,以五千人換全軍之勝,值!”
高開亦道:“将軍韬略我燕軍将帥無出其右,魏軍兇猛,非帥之過也。”
高台上一軍士鳴号角示警。魏軍大軍盡出林地,隻往燕軍大纛旗處殺來。
高開隻大聲言道:“此處兇險,恭送将軍回營。”
“恭送将軍回營。”
轉身對身旁的人說道:“衆人上馬,列陣結鎖。”
“噹噹,”隻沉沉的鎖鍊将衆人和馬匹牢牢的串聯在一起,如一堵黑色的高牆,阻擋魏軍當海浪沖擊。
慕容恪隻緩緩退後,吩咐道:“我燕軍于陣前排列三陣,切要遲滞魏軍攻勢,為我高開、沐堅他們留得一線生機。”
廉台曠野上的日頭漸漸西斜,泒水還在奔湧不息。
一護衛指着前頭的大纛旗:“将軍,慕容恪帥旗就在前方。”
冉闵隻喊道:“我魏軍将士們,燕軍帥旗就在前方,衆将随我斬旗奪帥,殺!”
“殺!”魏軍喊殺聲震天響。當世最強步兵向燕軍營壘襲來。
此時慕容恪在中軍壘台上看着遠處的一切。
“禀告将軍,魏軍離我五百步。”斥候來報。
“放箭遲滞魏軍。”
身後燕軍隊列中二十石弩車,三弓床弩,用腳蹬的蹶張弩遠程弩機紛紛射出弩箭,撲向魏軍軍陣。
魏軍步兵隻受到弩箭的洗禮,衆人皆盾牌合兵并,嚴絲合縫,隻有些被直擊而下的弩箭砸到受傷的,隊伍未見混亂。
“禀告将軍,魏軍離我兩百步。”
“遊騎射箭。”
燕軍弓馬娴熟,隻在側翼,燕軍派出遊蕩的騎兵頻頻放箭,襲擾魏軍前進的步伐,魏軍不顧犧牲,依然氣勢不減向魏軍營壘攻去。
“啊。”突然側翼的一個軍士不小心中箭,旁邊的人馬上拉他入陣中,旁人替換他的位置,一人隻揮起環首刀,向那遊騎砍去,燕軍騎士瞬間倒下。
張溫大喊道:“保護側翼,隻取帥旗。”
魏軍當喊殺聲漸漸靠近了,營中的大地也漸漸在顫抖。
“魏軍離我一百步。”
“前陣沖殺”
在陣前的燕軍具裝騎兵向魏軍發起沖鋒。
“小鬼頭怕不怕?”魏軍前陣的一個伍長問道旁邊的軍士。
那小鬼點點頭。
“打勝全憑一股膽氣,求生但聽号令,本隊聽好了。燕軍來戰但先穩住,莫被聲勢吓到,隻聽我号令,蹲下砍其馬腿。”
“是。”
燕軍騎兵,手舉彎刀,開始向魏軍陣中撲來。馬叫嘶鳴,蹄聲陣陣。
那小鬼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卻見本隊其他四人神色肅然,全無懼色。
燕軍沖來了,隻接敵一瞬,伍長大喊道:“蹲下,砍。”
因為前次已經與燕國的具裝騎兵交過手,吃過大虧。正面對抗步兵卻是不及,唯有攻其軟肋——馬腿。然此計需要士卒分外的膽識,非久經戰陣者不能行此險計。此時前陣裡,本隊及其旁邊數隊在接敵一刻,隻蹲下,手舉盾牌,不顧踩踏,隻往魏軍騎兵馬腿猛砍,一時間馬蹄橫飛,燕軍騎士飛出,後面緊随的長矛對齊齊伸出,隻将燕軍衆騎士刺成皿窟窿。魏軍陣裡到處是燕軍的斷肢,殘軀。
“起,進軍。”燕軍的騎兵攻勢被抑制住了。
中軍戰車之上,張溫喜道:“陛下,燕國具裝騎兵被我們打敗了。”
此時冉闵依然一眼不發,此時遠遠還沒到松口氣的時候。
魏軍随行車鼓,隻重重敲響,魏軍踏着燕軍滿曠野的屍體,向前進軍。
高處,慕容恪靜靜的注視這曠野上發生的一切,襲擾之策失效了,隻能憑着最後的陷死之陣。
慕容恪隻喃喃道:“我燕軍南下,具裝騎兵所向披靡,冉闵前次之拜就在我騎兵蹄下。果是良将啊。”
“前軍接敵。”
“将軍,魏軍終于沖到跟前了,速速躲避。”旁人隻欲拉着慕容恪往低地之處躲避。
慕容恪隻擺擺手道:“是吾使燕軍将士深陷死地,本将要看着他們。”
慕容恪擡頭望了望天空,日落山嶺,此時的太陽一片皿紅,紅得耀眼,隻分不清曠野上的紅色是軍士的流皿還是夕陽的照射。
慕容恪對旁人說道:“我兩側大軍正對魏軍行成保圍之勢,隻要能頂的過這一個時辰,中原塵埃落定。”
結鎖陣裡,高開和沐堅并肩而立,此一排五千用鐵索靠近,同進退。
“沐将軍,魏軍終于來了。果是銳卒。”
沐堅笑道:“高将軍,我大燕将士亦是矯矯健兒。”
高開拔出刀,刺破印滿紅霞的天空,喊道:“出擊。”
冉闵騎在朱龍馬上,隻注視着前方,隻見魏軍此時見前頭黑壓壓的一片。
喊道:“弓箭手射擊。”
“嗖嗖。”魏軍陣中的善射手執強弓向燕軍射箭,燕軍速度絲毫不減少,人員亦不散亂。
冉闵隻笑道:“管他耍什麼花樣,我魏軍步卒天下無敵”
冉闵舉矛大喊道:“全軍出擊。”
魏軍也加速迎了上去。
“小鬼别怕,咱們什麼沒見過。”
“伍長說的對。”
“兵頭,兵頭,那是什麼?!”那小鬼隻瞅着前方,隻見燕軍戰陣中,不少騎手中箭,但騎馬在馬上卻巋然不動,左右騎士連鎖,好似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天邊壓來。
隻兩軍接陣那一刻,魏軍大駭,伍長,什長,雖指揮本隊人馬,皆陣相互掩護,但燕軍的鐵索似鐵籬般隻掃過魏軍,一時之間魏軍士兵被燕軍鐵索勾起,有的身體分離,有的被陷其中在地上拖拽的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