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前。自清梁之險以來,燕國大軍穩紮穩打,已全據幽州,冀州半壁也已落入燕國手中。
此時在新取的冀州河間之地,燕王大帳内。燕主慕容儁志得意滿,前幾日已欣聞故趙帝石祗自去帝号,隻降位為王。如今中原幾同無主,燕國自去歲南下,戰必勝攻必取,燕主如今自矜之情愈發驕固。
這一日例行軍前議事,燕主升帳召集衆将士商讨下一步對策。
此時衆文臣武将皆已到帳,燕國将帥之精銳皆集中于此。衆人見中間帥案之上,立有香爐,中間香煙袅袅,燕王慕容儁随即站起身來,轉身面向東北方向,深深的鞠了身向龍城方向遙拜。衆将士也跟着躬身祭拜。
禮畢,燕王轉身向衆人說道:“幸我曆代先王庇佑,我大燕如今已經舉關南下。我将士奮勇,如今河北之地半數皆在我手。襄國、邺城不日可下,趙國滅亡指日可待。我大燕将士壯哉,燕國萬歲!”
“燕國萬歲!燕王萬歲!”帳下衆将士群情激昂,山呼震天。
這時王叔,輔義将軍,新晉彰武太守慕容評率先出列說道:“大王披堅執銳,曆風霜暴寒暑,拓地三千裡,遠邁先王。我燕國騎兵舉世無雙。羯趙,冉闵譬如螳臂擋車,一統天下當在不遠矣。”
聞聽王叔之言,燕王嘴角上揚,不經露出一絲驕傲之色。
這時悅绾進言:“大王,将軍,切莫輕敵,世人皆言冉闵有戰神之名,未逢敗績。如今魏國兵勢盛大,乞活軍之軍力當不下三十萬之衆。堪比當年石虎之時。”
隻聽到慕容評恥笑一聲,“乞活軍隻步兵居多,我燕國将士骁勇善戰,具裝騎兵天下無敵,當橫行于天下。”
悅绾隻向衆人深深鞠一身,轉頭對慕容評說道:“将軍英勇,攻王午克鄧桓所向披靡。然當年趙軍敗于昌黎城下,我軍追亡逐北,敵僅一人領兵全軍而還,如今此人已是我當面之敵手。”
轉頭望向位居慕容評次席的慕容恪,說道:“說來,今我帳内還有一人與之交過手。”
慕容恪擡頭,與悅绾眼神相交随即向王兄拱手,對衆将士說道:“悅将軍所言不錯。如今魏國國主冉闵,也就是先前的石虎養孫石闵,熟知韬略更兼得使一柄雙刃矛,跨下朱龍馬,有萬夫不當之勇。那一年臣讓他從吾手上溜走,才有今日之困局,臣領罪。”
隻見燕王下來趕緊扶起他說道:“恪弟太過謙,那年父王本就給你兵少,隻在敵後退路上襲擾罷了,這十年之後的事誰人能知,何來領罪之說。來來,快快起來。”
燕王扶起慕容恪,對衆将說道:“如今趙國遣太尉張舉遞書,自降封号,去皇帝尊号,許送傳國玉玺,隻懇求我燕軍能南下救援襄國,與氐族姚襄,趙國石祗所部共擊冉闵大軍,以存石氏社稷。言辭卑謙恭敬可不似之前石虎雄風啊。”
燕王笑了一下,“想我兩國鬥了幾十年,沒想到趙國也有今天。衆位将士議一議,我燕軍當救不救。”
“啟禀王兄,當救。”在一列的慕容霸陡然一聲說道。
慕容評隻冷冷道:“前鋒将軍,大王還未向你提問,汝倒是回答的好快。”
“唉,評叔。”燕王示意慕容評不要說話。“慕容霸乃我軍的前鋒大将,此次南下一馬争先,力不可擋。”随即拍了拍慕容霸的肩膀問道,“兄長悉聽高見。”
“大王,自古唇亡齒寒,襄國失陷,魏主必攜新勝之威北擊我燕軍,于我軍有大不利。”
慕容評隻鼻子一哼,道:“兩虎相争必有一傷,我燕國正好漁翁得利。”
“然魏國勢大,趙國恐不能久持,若襄國一旦陷落,攜新勝之威,我軍難擋。”慕容霸隻道。
慕容評隻吼道:“我大燕将帥同心,冉闵小兒有何懼。”
“評叔!”慕容恪勸道,“吾自從軍以來,所遇強敵不計其數。這冉闵實乃吾遇到之第一勁敵,若他一旦起勢,恐我燕國将無甯日。所謂:‘一人必死,百夫莫當,萬人必死,橫行天下。’乞活軍乃百戰之師,平梁犢之亂,乞活軍乃是出大力的,趙國高力本就是趙國羯族精銳,實力超群,這樣說來乞活軍戰力當在其之上。”
“慕容恪雖言甚是。”燕王回身安坐,宣道,“傳趙國使者,太尉張舉入帳。”
少傾,隻見張舉入帳,跪拜道:“臣張舉,再拜燕王萬歲。”
王座之上,燕王威嚴不可侵犯,隻見旁邊慕容評說道:“告訴汝家趙主,我大燕有好生之德欲存趙國,共擊冉闵于襄國城下。”
張舉聞聽感激涕零,顫抖說道:“臣替我主謝過燕王,我趙國君臣定視燕王為我再生父母,立牌位以奉宗廟,日夜供奉,臣再拜謝。”
隻在這時帳外軍士來報:“啟禀燕王,魏國使者求見。”
“諸位。說曹操,曹操到。”燕王笑道,“隻聽聽魏使如何說。”
張舉聞聽此言大驚,“燕王不可啊,魏國冉闵暴虐無道,如今隻困受猶鬥,來使定是巧燕令色,還望燕王拒之,切不可使其污穢聖聽。”
此時悅绾在旁邊插話道:“大王兼聽則明,且聽聽魏使如何說。”
燕王點一點頭,說道:“悅绾此言甚為有理,張太尉,煩請在大帳之後一聽如何?”
張舉見燕王心意已決,隻能應下。随即悅绾命人宣魏使入帳。
隻見常炜一身素袍,站立在大帳之内,不卑不亢隻略一欠身,說道:“魏國大司馬從事常炜,拜見燕王。”
燕王見他無謙卑之裝,雖欲诘問,然怕失了君王威嚴,隻看向身邊的新晉的河間太守封裕一眼。封裕心領神會,诘問道:“汝主冉闵,石氏養息,負恩作逆,何敢辄稱魏王,徒令天下人笑?”
常炜隻正聲回道:“湯放桀,武王伐纣,以興商、周之業;曹孟德養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緻問!”
慕容評見常炜氣勢頗盛,便向壓他一頭說道:“吾曾聽說,冉闵初立,鑄金為己像以蔔成敗,而像不成,此事可有乎?”
常炜冷冷道:“未曾聽聞。”
封裕見此追問道:“南來者皆雲如是,何故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