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地頭蛇
“并家?”袁恪上下打量着這座幾乎能和湘東王府平分秋色的廣闊宅院,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很有名嗎?”
太守還沒答話,面前的大門一開,裡面就走出一個笑盈盈的中年人,抱着拳問候道:“哎呀呀,并韶參見湘東王子!”
袁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長在他嘴唇上方一寸處的巨大黑痣,這讓他的面相看起來有些豪橫。他身穿一件鑲着金邊的細紗短衫,正在陽光下閃閃放光。
按理說,袁恪是皇室成員,又是新到的地方官,這個叫并韶的人是平民,應該行大禮才對。但這個人雖然說話很客氣,卻并沒有下拜的意思,顯然是打定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主意。
“不必多禮,以後還是稱我的官諱吧!”袁恪面無表情地說道。
“啟禀刺史,這位并莊主是并家的家主。”太守聽出了袁恪語氣中隐隐的不悅,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這并家,可是方圓二十裡之内最有錢的人家了,人們都——”
并韶似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太守将沒有說完的後半截話生生憋了回去。
“刺史,李太守跟你開玩笑呢!”并韶笑着說道,“刺史一路舟車勞頓,寒舍已經備下了些粗茶淡飯,還請刺史不要嫌棄。”
“并莊主客氣了。”袁恪笑道,“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并韶親自在前面引路,帶着袁恪他們進了莊園。袁恪一邊與他寒暄,一邊用餘光不停地打量着這座莊子裡的結構。他吃驚地發現,這個莊子遠遠不止奢華那麼簡單,院牆的四邊跟莊園的正中央都立着高大的角樓,裡面的家丁以警惕的目光環視着四周,而院子裡也時常有手持刀槍的巡邏隊來回穿梭,估計人數攏共在四五百人。
王琳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眼睛也有意無意地四處亂轉,心裡似乎還在默記着些什麼,這讓袁恪心裡又踏實了些。
初來乍到,有個靠譜的幫手,勝過千軍萬馬啊!
輕衣行舞并家宴,堂上香煙醉不休。
袁恪被帶到一間寬大的廳堂裡落座,并韶一揮手,一列侍女徐徐上殿,每個人手裡都托着一碟烤肉,依次擺在客人們面前。
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挑動了袁恪空無一物的饑腸。他夾起一塊,送入口中,隻覺得肉質細膩松脆,口感香酥,是自己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便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肉?”
太守答道:“回禀刺史,這是取自剛滿月的小牛犢的牛心肉。傳說牛犢剛滿月之時,心髒最是純淨,拿來炙烤,不用額外加什麼佐料,就已經是人間至美的佳肴了。”
“牛心肉……”袁恪愕然道,“那麼做這道菜,要用多少頭牛犢?”
太守想了想,答道:“禀刺史,大概需要一百多頭牛犢。”
袁恪聽到這個數字,不禁心裡一沉。龍編城已經蕭條到了這個地步,正是需要用耕牛發展農業生産的時候,可這一個菜,竟然用掉了一百頭牛,難道這些人都不會感到舍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