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的馬車駛出軍營,王越在前頭駕車,劉弋則和徐晃等幾個甲士策馬在旁跟随。
現在還沒慘到用牛車來當交通工具的魏晉風流時代,不光是涼州和并州的馬場在大漢手裡,就連上林苑、沙苑這些關中的大馬場,也還有很多存馬。
長安各坊緊閉,前陣子的兵禍給百姓帶來了難以彌補的災難,以至于劉弋縱馬走在長街上,兩邊竟然都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宛若死城。
“陛下心情不好。”
徐晃用的是陳述句,顯然劉弋的不開心已經很難掩飾了。
“公明,你說朕想做點什麼事情,怎麼這麼難?”劉弋難得地吐槽,實在是心裡憋得慌。
“陛下,這是亂世,手裡的兵才是将領們榮華富貴的本錢。”
劉弋沉默片刻,心頭有些難堪,卻也誠實:“是,若非朕心思細,恐怕都被敷衍了過去。”
“陛下,農夫種田要看時節,辛苦一年卻也落不下一粒米,老天爺不給臉便要全家逃荒甚至餓死。商賈經商要走南闖北,兵禍聯結也得硬着頭皮闖,起碼不用被抓去服徭役。某說這些,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告訴陛下,天下成事難,成大事更是難上加難,陛下若想做成收拾天下這般大事,便要先從收拾周圍的人心這等小事做起。”
徐晃罕見地長篇大論,他扭頭對劉弋誠懇地說道。
“陛下須知道,有能耐的人都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青史留名考量的,陛下天然地就有這些優勢,更要好好利用。”
“那依公明這般說。”
劉弋問道:“公明便是被朕允諾的榮華富貴和青史留名打動了?”
“非也。”
徐晃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大斧,沉聲道:“某是被陛下身上的英雄豪氣打動的。”
“英雄豪氣?”
“以手中兵,平盡意難平之事,縱敵衆,縱不敵,亦往矣。”
劉弋怔然,旋即展顔大笑:“說得好,當浮一大白。”
劉弋拿過徐晃的酒葫蘆,咕咚咕咚就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
徐晃亦是微笑,所謂主憂臣辱,既然認定了跟随這位大漢天子,就算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但他也要把自己想說的話,跟天子說一說,這都是他半生碰壁,從失敗中總結出的經驗。
就算沒用,也當談心了,舒緩舒緩心情。
兩人不再說話,劉弋接着酒勁策馬快步向前,馬術比之前進步了很多。
劉弋在沉思,如何才能讓長安城裡的李傕和郭汜兩個派系分開,分出一個派系或者某幾個将領帶兵跟他東歸。
如果分開,分哪個出來?
李傕兵更多,人也比郭汜這個鐵憨憨聰明,李傕在自己派系内的掌控力也更強。
李傕的派系裡除了自己的軍隊作為主體,便是少量羌胡雇傭兵和白波軍的楊奉,白波軍戰力低下,素來是為西涼軍諸部所輕視的。
而郭汜性情憨直,與派系内的董承和楊定也隻是合作關系。
這種關系裡,董承是出于報團取暖,楊定大略也是。
但楊定其人劉弋并不了解,隻是聽說出身涼州士族,性格傲慢。
如果李傕派系跟他東歸,那他需要對付的人就隻有李傕一個軍頭,優點是不需要考慮太多,研究怎麼對付李傕就行。
如果郭汜派系跟他東歸,那他就得面對很多軍頭,優點是這些軍頭之間的強弱不太明顯因此有操作的空間。
且董承董胖胖雖然私心很重,但終歸是能拉攏到自己這邊的。
至于涼州軍在外的兩個大軍頭——段煨和張濟,劉弋幾乎沒有任何了解。
唯一的了解僅限于于三國演義電視劇,知道張濟有個侄子叫張繡,且他嬸嬸鄒氏長得太美,以至于讓曹賊都犯了點“小錯誤”。
就像是參數衆多的數學題,如何在無數排列組合中挑選出最合适的答案,這着實是讓劉弋腦殼痛。
最坑的事情就在于,不僅給的參考條件不足,他連個輔導老師都找不到!
對于賈诩這位明哲保身的毒士,劉弋用最善意的想法來揣測,都不能指望他真能給自己多大的幫助。
越聰明的人,做抉擇的時候就越謹慎。
劉弋不認為賈诩會給自己來個納頭便拜的戲碼,要知道智力肯定比賈诩低很多的董承,他都沒完全搞定,董承還是自帶姻親關系的。
董承滑不留手,表面恭敬實則敷衍,死死地抓着軍權不肯讓天子染指。
哎,還是那句話,若是有一個願意跟他死心塌地興複漢室的頂級謀士就好了。
卧龍鳳雛現在好像還是小孩子吧?
其實幼年體也行啊!可惜南陽實在是離得太遠了。
至于郭嘉、田豐、陳宮、荀彧這些,都已經被諸侯們瓜分殆盡了。
就在劉弋胡思亂想之時,右側的坊中突然傳來了混亂的動靜。
“老王,你先帶董貴人回宮,我與公明去看看。”
董婉聞言,從馬車中伸出小腦袋。
對于劉弋來說,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滿眼皆是自己的女孩子。
兩個人什麼都沒說,劉弋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