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縣兩處營壘外,從附近無數村落被驅趕而來的民夫,神情麻木地抱着土聚攏在了一起。
“郭汜要驅民填壕。”
劉弋眉頭微蹇,他看向了朱儁。
朱儁扶着城垛,蒼老的面容上毫無神色波動,全神貫注地看着郭汜軍的陣列分布、甲胄裝備等情況。
劉弋嘴唇嗡動,最後化為了一聲長歎。
兵安在?膏鋒锷!民安在?填溝壑!
劉弋終于理解了嶽飛這首詞講的是什麼意思,可這種皿淋淋的理解方式,卻過于殘酷了。
慈不掌兵,若是不對這些無辜的民夫放箭,最後所有人都要死,如同電車悖論一樣的道德困境,讓劉弋額頭青筋暴跳,恨恨地錘了一下青石城垛。
“郭汜,真他娘的不是人!”
遠處,人聲嘈雜。
“快點上!前面的準備填壕。”
郭汜的前鋒部隊已經探明了,鄭縣前面阻擋他們的楊定、董承兩部的營壘,先是一處深壕,然後是才是營牆。
故此,用衣服、破袋子裹着濕漉漉的泥土,好不容易迫近到了二百步的民夫,被郭汜所部的西涼兵驅趕着,正在準備克服第一道障礙物。
他們的眼裡滿是恐懼,甚至都沒有了仇恨。
前面,就是列滿了強弓勁弩的營壘。
後面,是同樣提着鋼刀拿些弩機的督戰隊。
這些被殺光了妻兒家人,強迫用自己僅剩的性命來消耗守軍箭矢,甚至還被郭汜存了用屍體去填壕的工具人們,無奈地閉上眼,埋頭狂奔。
“填壕!快一點!”
在各級校尉、小校連喊帶打的督促下,被抓來的民夫們頂着簡陋的木盾,在隻能起到心理保護作用的情況下開始了填壕作業。
一袋袋灌滿了沙土的麻袋被扔進營壘前的壕溝裡,頃刻間,壕溝底部就填起了淺淺的一層土,照這個速度,不出意外的隻需要來回幾輪,壕溝就要被填平了。
當然了,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要出意外了。
楊定和董承當然不可能坐視郭汜軍驅民填壕,當第一波民夫想要回去搬土時,守軍開始了反擊。
事實上,這種填壕作業在戰争裡是極其地殘酷的,因為郭汜軍在攻擊前,僅僅用衣服、布袋收攏了一些泥土,并未做太多的準備。
“唔~”
一名民夫被哨塔中居高臨下的守軍弩手直接射中了面門,悶聲哀嚎着滾落進了壕溝裡,而他的同伴,扔掉了手中的布袋以後,正在把倒在沖鋒路上的友軍屍體塞進壕溝裡,以期待早點完成這該死的任務。
“砰砰~”
“咻~”
在後面的哨塔、土山上,重弩的擊發聲和長弓的離弦不絕于耳,民夫一邊要填壕,一邊還要小心箭矢,這種生死邊緣的體驗,短短的幾瞬就能讓人狼狽到冷汗淋漓。
是的,守軍的遠程武器終于開始發威了。
“不準跑!”
民夫被吓壞了,扔下了沙袋開始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跑。
督戰隊手持弓弩從後方逼了上來,眼見局勢無法控制,呼喝無效後開始射擊。
“啊?”
督戰隊的一名士卒疑惑地看着百發百中的帶隊小校,箭矢擦着民夫的頭頂三尺的空氣劃過。
小校冷冷地瞥了一眼同鄉的士卒,幹脆往前進了十餘步,臉上面無表情,手上的弩機卻又擡高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