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是個木讷的人,埋頭做了十年的長工。
他今年二十七歲了,家裡窮一直沒有成親。他原先在莊子裡的财主艾家做長工,實在是太窮了。趙老三暗道這樣下去不行,這才在今年年初巴巴求販豬的本家趙樂收留,做了一名豬販子。
雖然一個月也隻有一兩二錢銀子月錢,那也比做長工好多了,至少這月錢能讓趙老三買米面吃個全飽。
做販豬的買賣,要到各鄉各鎮張羅生意,買那些農戶養的肥豬,讨價還價,然後把豬趕到集市的屠夫家。當然有些木讷的趙老三不需要和人讨價還價,他在一幹豬販子裡地位最低,隻負責抓豬趕豬,把豬趕到屠夫家裡。
這個月,東家趙樂說他接到一單大生意,說範家莊的大主管和他買豬了,一天買五頭。東家趙樂高興壞了,因為範家莊的買賣穩定,而且給的價錢公道,不像那些刁鑽的屠夫黑心——那些屠夫都不是善茬,看你豬已經趕來了就往死裡殺價。東家說每天五頭豬賣給範家莊大總管,每個月能多賺二兩銀子。
範家莊還挺遠的,距離趙老三的村子四十多裡路,不過東家顯然願意多走十幾裡路。
東家的話,讓趙老三心裡有些嘀咕。
那範家莊趙老三去過,四年前路過的,不就是一個窮軍戶住的土圍子麼?莊外圍着一人高的土牆防狼,裡面住着三、四百人。那些窮軍戶一個個都住着和趙老三一樣的土坯房子,什麼時候過上這麼好生活了?一天要殺五頭豬?
不過不管怎樣,東家高興,趙老三自然就跟着樂。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不就圖碗飯吃麼?東家有錢賺,他的飯碗就有保證。
東家對範家莊的買賣十分用心,不容有失。前幾天東家都是帶着幾個老手趕豬到範家莊。今天一個老幫工生病了,東家才讓趙老三來趕豬。
天還漆黑的,趙老三就趕到了胡家集子,在那裡找到了和農戶們買豬的東家。四個人抓了五頭豬,揮着竹鞭往範家莊走去。趙老三知道東家重視這筆生意,一路小心。
走到半路,天亮了,趙老三擔憂說道:“東家,今天怕是要晚了!”
東家大聲說道:“沒事,範家莊的幫工們中午才吃肉,他們早上吃雞蛋!”
趙老三聽到這話就愣住了,中午吃肉,早上吃雞蛋,這是幫工?就是他村裡的财主艾家家主也沒有這樣奢侈的日子啊!那艾家有旱田二百多畝,佃農五戶,還比不上範家莊的幫工?這些幫工都是老爺麼?吃得這麼好!
趙老三一直住在村裡,又不喜歡和人說話,一直沒什麼見識,今天聽到東家的話算是開眼界了。
趙老三問道:“東家,範家莊的幫工過得這麼好麼?”
旁邊的兩個幫工聽到這話都樂了,紛紛說道:“趙老三你可真傻啊,你連範家莊的事都不知道?”
“趙老三你在村裡也不喜歡說話,真是什麼都不懂!”
東家趙樂搖頭說道:“趙老三我和你說啊,這範家莊啊,真是的稀奇的地方,你可能這幾年都沒去過吧?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範家莊,趙老三遠遠就看到了那巍峨的西城樓。那兩丈高的重檐城樓建在一丈多高的包磚城牆上,看上去十分雄偉。青磚鋪就的城牆左右延伸一、兩裡,哪裡還有趙老三記憶中那個破破爛爛的範家莊的影子?
這範家莊大變樣了啊,變成一座大城了?
趙老三走到城門口,被看守城門的官兵給攔住了。
“你叫什麼?沒有通行牌麼?有人做保麼?”
趙老三以為那些官兵要敲詐他銀子,張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趙樂讨好地上去說道:“兵爺,這是我雇的幫工,今天新來的。”
那官兵說道:“你倆到組長那裡去摁手印!”
趙樂讓其它兩人看好豬,自己帶着趙老三到旁邊一個坐着的兵爺那裡。那兵爺又問了趙老三一遍,在一個本子上寫了幾個字,然後讓趙樂和趙老三都摁下手印。
“若是趙老三在城中做事不法或者刺探情報,你作保人趙樂有連坐責任,你可清楚了?”
“清楚,我們清楚的,兵爺!”
那個坐在桌子前的組長交待完,這才拿了一塊白色的小木牌出來,交給趙三。得了這塊通行牌,趙老三才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