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野外的狼總是集體出動,這群畜生在飄風驟雨裡追逐獵物,不斷阻斷其退路,最後一擁而上将其撕成碎片。但當獵物倒下後,饑腸辘辘的狼群卻隻是嗅聞,不敢湊近去啃食鮮活的皿肉。因為頭狼還未發話,所有的獵物,狼王都有先下口的權力,隻有在吃飽喝足後,它才會對剩下的獵物加以劃分……”
“這天下諸侯也一樣,伯主就是頭狼,擁有決斷是非,分割疆域的權力。與它親近的狼能舔舐殘羹冷炙,與它疏遠的狼卻連根毛都分不到!”
今天是正月初二,黃池之會的第二天,趙無恤任由季嬴幫自己穿好戎辂之服,頭上戴韋弁,對着鏡子裡精神抖擻的伯主笑了笑,說道:“我的刀子已經磨得铮亮,隻等着去分割新年的祭肉了,這第一塊肉,叫做齊國!”
季嬴知道,無恤平日是沒這麼多話的,隻是這幾天成為伯主,大願得逞,頗有些興奮過頭了。
在羽林侍衛的護送下,趙無恤離開寝屋,走過庭院,步入議事用的明堂,在門外,他遇到了燕侯恪。
二人曾經在代北有過一面之交,當時他還是太子恪,随着燕簡公的死,太子恪繼位,燕國徹底斷絕了與齊國的關系,這幾年對趙國的使喚無不應從,算是鐵杆盟友。
一陣寒暄後,趙無恤與燕侯一前一後走進燈火通明的廳堂,裡面的四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趙無恤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國書,高無邳,鮑息,晏圉,他們都是陳氏的敵人,本應該就此滅亡,卻被趙國接納,苟延殘喘,最後帶着趙軍反攻齊國,将陳恒趕下了海。
“見過伯主!見過燕侯!”
見趙無恤近來,四人連忙下拜,言辭恭順,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但是對于燕侯與趙侯攜手而至,心裡也免不了詫異了一下,今日要議的是有關齊國君位的事,這跟燕國有什麼關系?
“燕侯來此,是做一個見證人。”
趙無恤也不着急,請燕侯入座後,便徑自走到主座上坐下,侍從将他愛喝的熱茶獻上,趙侯就這麼在榻上一邊品着茶,一邊閉目養神起來。
燕侯眼觀鼻鼻觀心,齊國四人也大氣不敢出地等着,終于,趙無恤似乎是歇夠了,才緩緩說道:“今日請四子前來,是為了議一議齊國之事。”
四人齊聲道:“公子荼乃先君幼子,本是陳氏扶持起來的,繼位本來就不合理,今日被廢黜,齊國卿大夫無人敢有異議,至于新君人選……但憑伯主一言斷之!”
趙無恤對他們有自知之明很是欣慰,但卻搖搖頭道:“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此事先往後擱一擱,先将齊國與鄰國的疆界劃定,再議不遲。”
四人心裡咯噔一下,趙無恤卻不容他們抗議,叫子夏把一副齊國地圖在堂内鋪展開來,指着上面的山川河流說道:
“趙國、燕國為了助汝四家平定陳氏之亂,光複齊國,經年累月地征兵鏖戰,千軍萬馬不知耗費了多少糧草,必須得到補償。”
他大手一揮:“首先,三十年前被齊國強占的舒州,必須歸還燕國!”
舒州,也就是後世的天津、滄州一帶。别看後世乃京門繁華之地,這時候還是一片荒蕪的鹽堿地,僅有一座不大的城邑。這裡本來是齊桓公送給燕國的地方,三十年前齊國幹涉燕國内政,順便也把這裡占領了。幾年前趙無恤攻占河間,因為路途太遠,甚至都沒派兵去取此邑,今天歸還燕國,算是對燕國的獎勵。
區區舒州北鄙之邑,無關四家利益,國、高、鮑、晏四人不在意,也不敢在意,忙不疊地應諾了。燕侯恪則喜形于色,暗道這些年總算沒有白白追随趙國,他才繼位沒幾年,許多權力都被公族把持着,能分得舒州這一杯羹,可以讓他在國内威望大漲。
不過比起趙國得到的,舒州隻算是一粒小蝦米。
“其次,濟北、濟南、即墨,這三處要劃歸趙國!作為趙的郡縣。”
趙無恤話音落下,四人面面相觑,臉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笑。
從去年七月份攻破臨淄之後,趙無恤讓四家深入東萊追擊陳恒,他自己則将主力撤回濟北、濟南,把臨淄百姓遷到了曆下,并在當地安排了官吏屯田,恢複生産,一副賴着不走的架勢。今日趙侯提及要将這兩處劃歸趙國,更是證實了四人的猜測。
濟北、濟南,是青州的膏腴之地,大概占了齊國土地的五分之二,上面城邑密布,人口近百萬!再加上膠東大邑即墨,趙侯的胃口也太大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