钜子,即墨家學派的首領。
而墨踐這位墨家钜子之所以出現在河西戎國,就是為了協助河西戎國興修洛水長城,抵擋秦國的入侵。
前幾日,這位墨家钜子見戎國士卒肆意辱打脫力倒地的苦力,出聲喝止,繼而與這邊的戎國士卒發生了一些摩擦。
本來李郃就對那些戎國士卒的做法有點看不過眼,于是便出面聲援墨踐等幾位墨家弟子,借翟虎、布沙二人,叫那些戎國士卒不敢造次。
這件事讓李郃結識了墨踐,不過當時李郃正趕着前往洛河西側鍛煉奇兵隊,因此并未與墨踐多聊,在相互留下一個不錯地印象後,便帶着奇兵隊渡河往西去了。
沒想到今日回到洛水長城的北段,正巧碰到了這位钜子。
“那日李百将自稱是少梁派來的斥候,今日一見,怕是過于自謙了……”
在上前與李郃問候、寒暄時,墨踐的目光掃過奇兵隊的那輛拉車,見到車上堆滿了一看就是從秦軍身上繳獲的兵器與甲胄,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鑒于李郃當日的仗義直言,墨踐對這位李百将印象頗佳,因此那時得知對方準備越過洛水前往打探秦軍的虛實,他也曾善言提醒,叮囑對方行事小心。
沒想到幾日後,這支少梁的‘斥候隊’非但幾乎沒有絲毫的折損,反而從秦軍手中繳獲了許多兵器與甲胄,這讓墨踐頗感驚詫,是故出言試探。
“钜子過贊了。”
李郃笑了笑,将墨踐請到了一旁。
他有心結交墨家弟子,自然不會對墨踐這位钜子刻意隐瞞什麼:“不瞞钜子,我等乃是新建不久的奇兵,此次前來河西國,既是作為斥候前往打探秦軍的虛實,也是為了鍛煉奇兵,因我奇兵如今寂寂無名,是故以斥候自稱……”
這一番解釋讓墨踐很感興趣。
畢竟當世從未有過像奇兵這種專門用于特種作戰的兵種,不過鑒于彼此還不熟絡,墨踐倒也沒有突兀地追問下去,畢竟奇兵一聽就知道是少梁所訓練的精銳。
鑒于天色已不早,李郃吩咐李應取幾件繳獲的兵器與甲胄與跟當地的戎國駐軍交換糧食,旋即邀請了墨踐與其他墨家弟子一同用飯。
洛水長城北段乃是戰場前線之一,自然無法指望能有什麼可口的飯菜,用來下飯的烤魚,還是奇兵們自己到洛水裡去捕的。
正因為如此,當墨踐帶着衆墨家弟子欣然受邀時,李郃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這邊僅能弄到糙米、烤魚、腌菜,還請钜子與諸墨者莫要見怪。”
墨踐笑着搖頭道:“李百将太客氣了,能吃到這些,我等已心滿意足。”
這話倒是不假,對比當世其他學派,墨家弟子幾乎都是理想化的行動派,這些人不計個人得失,緻力于傳播‘兼愛、非攻’等思想,抵制各國之間地戰争,尤其是大國對小國的恃強淩弱,堪稱小國的天然盟友。
此次墨踐帶着衆墨家弟子前來助陣河西戎國,就是這個原因。
“钜子。”
就在李郃與墨踐談聊之際,圍坐于同一堆篝火旁的狐豨忍不住插嘴問道:“那日我見這邊的士卒對钜子那般無禮,為何钜子還要帶着諸位墨家兄弟為他們修建長城?”
聽到這話,墨踐微微笑了笑一下,頗有些榮辱不驚的意味,搖搖頭正要說話,卻見李郃代他開口道:“因為钜子并非單純想幫助河西國擊退秦國,更想阻止秦國東侵的野心。”
這話聽得墨踐心頭一愣,連忙轉頭看向李郃,帶着幾許驚訝問道:“李百将知道我墨家的主張?”
“墨家乃當世顯學,我亦有所耳聞。”李郃點點頭道。
墨踐聞言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容,可一聯想到現如今他墨家的處境,他便不由地又歎了口氣。
他看着面露困惑之色的李郃苦笑說道:“我墨家作為天下顯學,那是曾經的事了……”
從初代钜子墨翟創建‘墨學’便将其發揚壯大起,墨家思想一度成為天下的顯學,在學術方面曾得到過‘非楊即墨’的美譽,影響力遠超儒家。
但如今,墨家思想逐漸式微,中原諸如魏國、齊國,都紛紛棄墨向儒,其原因無非就是儒家思想更有利于君王統治國家罷了。
如今的天下,儒法并重,二者早已取代了曾經的墨楊兩家,成為了當世顯學。
身為墨家的钜子,才二十幾歲的墨踐心中如何不急?
此次帶着衆墨家弟子前來助陣河西戎國,助其抵抗秦國的入侵,未嘗不是想借此再次打響名氣,以便傳播墨家思想。
在李郃看來,此事相當不易。
且不說秦國是個動辄可以派出五十萬大軍地龐然大物,即使有墨踐帶着墨家弟子協助,河西戎國也注定抵擋不住秦軍的攻勢,就算僥幸擊退了秦國,難道墨家思想就能再度恢複當年的興盛麼?
時代不同了!
如今天下的大勢乃是兼并與生存:大國為了開疆拓土,變法圖強,不斷增強自身實力以便發動戰争吞并小國;而小國為了不被大國吞并,亦效仿大國嘗試變法以增強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