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馬周入宮。
作為值班侍奉,他平日都在公房裡整理奏疏。
千萬不要小看值班侍奉這個官職,表面上品級極低,可實際上,這中書省裡無數的聖旨和奏疏都需備份存檔,也就是說,全天下發生了什麼,每一個郡縣的公文,還有皇帝和宰相們如何處理,都在這數不清的紙片之中,在整理的過程之中,這天下的事以及治理天下的學問,耳濡目染之下,也就了然于兇了。
馬周辦公的時候極認真,唯一的一點就是,在這個多人的公房裡,他的同僚們隻要一見馬周進來,就忍不住皺眉。
沒有人願意搭理他,甚至離得近一些,他們都不願意。
當然這和馬周的人緣無關,實在是每一次馬周進來,其他的值班侍奉們便覺得這裡成了豬圈。
馬周對此卻是恍若不覺。
雖然他每一次洗浴都用了皂角,狠狠的洗刷自己的身體,可這一股味道,終究難掩。既然難掩,豬又要養,那麼……愛誰誰吧。
他埋頭整理着奏疏,幾個年老的值班侍奉受不了,忙出去透透氣,恰好遇到了杜如晦率幾個佐官過來。
于是,值班侍奉們紛紛行禮。
杜如晦隻颔首點頭,擡腿要擦肩過去,其中一個侍奉忙是開口道:“杜公,下官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杜如晦方才側目過去,神情從容的看着他:“嗯?”
“杜公啊,下官人等自進了門下省,無一日不是殚精竭慮,不敢荒廢門下政事。隻是……隻是……哎……說起來,真的難以啟齒,自從新來了那位馬侍奉,那馬侍奉渾身上下臭不可聞,吾等年紀大了,實在是受不了了啊,這值班侍奉的公房裡,上上下下……”
杜如晦皺眉:“你要如何?”
“杜公明鑒,不如……請這位馬侍奉以後别來門下省了。”
杜如晦輕描淡寫的樣子,看着這幾個侍奉個個苦瓜臉的樣子,卻道:“汝可知,馬周乃陛下親許的?”
幾個侍奉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振作精神:“不不不,下官人等,絕沒有排斥馬侍奉的意思,下官們的意思是,不如……不如請馬侍奉去一個單獨的公房?”
單獨?
杜如晦又皺眉來:“他隻是一個侍奉,如何有單獨的公房。”
這一下大家都蒙了,這個人你既不能讓他卷鋪蓋滾蛋,可門下省上下的人,可都是清貴啊,實在是受不了了。可讓他去單獨的公房……笑話,一個區區九品侍奉,哪裡有這資格……
倒是有人眼睛一亮:“下官聽說,禦史台正缺額了一個監察禦史,馬侍奉一看就是幹練之人,若是能升他為監察禦史,去了禦史台,豈不是再好不過,杜公鈞鑒,吾等是實在不堪其擾啊。”
其他侍奉紛紛小雞啄米的點頭。
杜如晦有點懵,升官?
咳咳……
他依舊一副讓人難以揣測的高深模樣,隻淡淡道:“他為官不久,豈有數日升遷的道理……”‘
供奉們聽了,紛紛道:“杜公有所不知,這位馬侍奉實乃天縱之才,此人博古通今,若隻為區區一侍奉,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是啊,是啊,他自入門下省,每日矜矜業業,人所共知,我等都是看在眼裡的,這樣的人若是不委以重任,實在可惜。”
“杜公,國家選材,自當不拘一格,豈可因年資而埋沒人才呢,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
杜如晦:“………”
旋即瞪了他們一眼,隻輕描淡寫道:“此事,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