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自從三司在這裡開了新場務,并把州縣招來京城的公吏安排住到這裡,一下子從人煙荒涼的京城小角落成了人流擁擠的鬧щww..lā惟一可惜的就是原來到處都是的菜園子不見了,現在吃把菜,還要從城外運進來。
住在這裡的老住戶又怒又喜,怒的是從前的清靜日子一去不複返,喜的是自己家宅院的價錢水漲船高,不知不覺間身家就翻了幾倍。幾代世居這裡的度支判官李昭述,更是把家裡臨街的地方建起房子來,出租給商人當店鋪,家裡每月用度一下子寬裕了很多。
四月初十,離三司工匠和公吏住處不遠的一處拐腳處,一間臨街店鋪披紅挂彩,從一大清早門前便聚滿了人,顯得熱鬧非常。
王拱辰站在人群前有些緊張,手握得緊緊的,都爆出青筋來。剛進初夏,他的額頭汗水就沒有斷過,一雙眼睛有些發直,看着街上的人群。
徐平拍拍他的肩膀,小聲道:“君贶,有了這處店面,賺到了錢财,趕快招幾個得力的幹人。這種事情隻适合他們張羅,我們不該出來抛頭露面的。”
“我知道。”王拱辰咬着嘴唇,神色認真,“但這是我第一份産業,不自己看着如何放心得下?再者說,台谏言官還不至于無聊到管這種事。”
“要管他們也管不着,隻是會被人說閑話罷了。”徐平就顯得輕松許多,要不是照顧王拱辰的面子,今天他根本就不會來,一切都交給徐昌去做。
這處鋪子本來徐平是想自己出資,給王拱辰一半股份,從賺到的利潤裡慢慢扣,萬沒想到王拱辰竟然把家裡給他攢的老婆本拿了出來,咬牙砸進了裡面。徐平再三勸阻,王拱辰隻是不依,這次他是狠下心要搏一搏了。
越是家裡沒有錢,越是對錢财看得重,輕易不肯接受别人的白白援助,這就是現在王拱辰現在的狀态。搞得徐平也緊張起來,生怕這店的經營一不如人意,王拱辰難免就着急上火,自己隻好過來從頭到尾盯着。
看着天邊的太陽慢慢爬上來,王拱辰問一邊的徐昌:“時辰到了沒有?現在周圍的人這麼多,趁勢開張的好!”
徐昌微微笑道:“王官人放寬心,人隻會越聚越多,跑不了的。今天的時辰是我特意去找人問的,最利店鋪開張大吉,心急不得。”
徐平站在一邊沒吭聲,什麼良辰吉日他是不信的,但也沒必要這個時候出來掃其他人的興緻。這種事情隻要不過分,也由徐昌他們去。
年初以來,徐平家裡在這周圍開了幾家店鋪,都是徐昌在主持,徐平沒有插手。主要是一家賣魚缸、花瓶、淨瓶之類玻璃制品的鋪子,還有一家裁縫鋪,一家肉鋪。
玻璃制品的鋪子裡賣的是一些制作精巧的玻璃精品,原料用的是收來的玻璃場裡的廢玻璃,産品跟三司的産品剛好錯開,生意自然不錯。裁縫鋪則有些特别,除了靠着制衣賺錢,徐平還讓鋪裡裁縫收集此時人的身體版型,為将來開成衣鋪做準備。成衣最麻煩的是要有足夠的衣服版型數據庫,有了這個,做出來的衣服才能合體好看。不然地話,再是巧手的裁縫,做出來的衣服也是有大多數人穿着不合身。至于肉鋪,賣的是徐家在中牟莊園養的羊鹿之類牲畜,城外專門建有一處中轉場地,宰殺了肉在這裡賣,順便批發給京城裡的其他肉鋪。這是徐家非常重要的收入來源,特别這兩年開始養鹿,銷量非常好。
王拱辰的心總是定不下來,不住地走來走去搓着手。這次砸下老婆本去,自己以後在家裡的地位就全看這鋪子收入如何了。薛奎家裡嫁女兒陪送過來的嫁妝必然不會少,如果以後家裡就靠嫁妝過活,那王拱辰在家裡就直不起腰來,這口氣如何受得了?
太陽爬上柳樹頭,整個世界都喜氣洋洋的。
徐昌見吉時已到,對徐平和王拱辰兩人說了一聲,高聲道:“吉時已到,點鞭炮,揭牌匾,鋪子開張啦!”
随着話聲,請來的小厮把挂在門前的兩挂鞭炮點了起來,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一下子壓倒了其他聲音,濃濃的硝煙味彌漫開來。
王拱辰吸了口氣,緊張地看着鋪子門上面蓋着牌匾的紅綢揭開來,露出三個大字“食為天”。這名字可有說法。京城裡的酒樓起名并不怎麼講究,什麼張家園子唐家酒樓,名字要多俗氣就多俗氣,雅緻的是酒名,香泉甘醴,瓊漿玉液,這名字都朝着天上的神仙靠過去的。王拱辰本來想着學那些酒樓給酒起名字的路數,起個瓊台樓閣類的名字,還是徐平跟他說,這裡做的是工匠公吏的生意,招攬的不是文人士大夫,也不是道家高人,名字沒必要玄乎。最後找了場務裡的幾個老公匠,他們湊出來這“食為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