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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七郎去會了賬,幾人離了酒樓,沿着江邊向驿館走去。
此時華燈初上,江邊到處都是人在乘涼,各色小販穿插其中,熱鬧非常。
徐平看着這熟悉的景色心生感慨,久别的中原,自己終于回來了。
要說是京城好還是邕州好,徐平也沒有答案,但他從來到這個世界,便是在開封附近長大,有一份别樣的感情,那裡好像就是自己的家鄉一樣。
而全天xià,還有比家鄉更好的地方嗎?
天上有月亮又圓又亮,高高地挂在頭頂上,灑下銀輝一樣的光芒。月光下熱鬧處人們拖家帶口,享着這安甯的生活,僻靜處不知是哪家兒女,相依相偎,竊竊私語。
好久沒見過這種場景了,徐平的心一下子就飛到了開封城裡。
不知不覺到了驿館門口,高大全突然道:“咦,那裡怎麼有個人轉來轉去?”
衆人一起看去,借着月光,隻見驿館門口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半新不舊的長衫,推磨一樣在門口繞來繞去。手裡不知拿着什麼東西,口中自言自語。
大家好奇,一起走上前去。高大全怕出意外,把手裡的漆器交給孫七郎,自己走在前面,繃緊了神經。
到門口不遠,守門的驿卒看見,遠遠見禮,高聲道:“徐官人,這位官人說是要來拜見您,一直等到現在。”
徐平應了一聲,心中好奇,自己在襄州并沒有什麼相熟的人啊。
那中年人聽見驿卒的話,大喜望外,急步走了過來,被高大全攔住:“官人高姓?找我家官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中年人急忙拽了拽衣服。吸口氣整好儀态,對高大全道:“在下胡全民,父親秘書監緻仕姓胡諱旦,奉父命,向徐官人投帖緻意。”
徐平出了口氣,卻是忘了。這裡還住了胡旦這位已經被時光遺忘的狀元郎。他被貶為襄州通判的時候,為父母服喪,喪除不久即雙目失明,就此以秘書省少監緻仕,後來升為秘書監緻仕。此後一直定居襄州,算算已經有不少年月了。
高大全見徐平點頭,便接了胡全民的名帖,過來交給徐平。
這名帖紙質粗劣,但卻厚厚一大疊。徐平打開來,借着月光大緻看得清楚。隻見名帖裡不但列了胡旦曾任過的高官,特别把“知制诰”用大字寫了出來,還列了胡旦中狀元的年月,連當時的試題都列了出來。更過份的是,裡面竟然列了胡旦得ì的幾部大部頭的書作,如《漢春秋》,連當時皇上的評論都列在裡面。
這哪裡是拜人的名帖。分明就是生平簡曆嗎!
同樣是秘書監緻仕,丁謂的名帖就簡簡單單。但誰見了他都得喊一聲相公。這位前胡狀元則是恨不得把生平得ì事盡列其中,但再恭維也不過稱他一聲“胡大監”。這就是不同的經lì不同的氣度了,丁謂的秘書監是一貶再貶,胡旦的秘書監則是緻仕後升上來的。